第三十八章 一路飄紅
翌日，蘇新瑤打著哈欠兒下了回國的飛機。一連上國內的網絡和社交賬號，瞬間被各式各樣的信息淹沒。
她沒心思看。它震任它震，手機攥在手心巋然不動。
車子停在紅綠燈路口。不遠處就是桐磐酒店，再往前一點繞個彎兒就是派出所。
蘇新瑤對這兩個標誌物過分敏感，一想起那些糗事就躁就煩。她扒拉著前排車座，“司機，麻煩繞個路。走左邊岔口那條路。”
司機以為她是外地人，解釋道：“姑娘，從這兒走直達方便又省事。三環路太堵了。”
“讓你繞你就繞，怎麽那麽多廢話呢？！車費又不算少你的。前麵那地兒晦氣，我看著煩。”
蘇新瑤頤指氣使，堵得司機沒有二話，打彎了方向盤。
前邊的派出所紅旗招展，司機本想開過去瞅上兩眼，沒想到遇到一個寧願走遠路也要繞開派出所的乘客。
而派出所這邊，此時正如火如荼地準備開一場表彰大會。
非法藥物產業鏈的取締，對這一分區的派出所意義巨大。所長一重視，連表彰會的派頭都隆重了許多。
不僅專門拉了個橫幅，裏裏外外將會議室裝飾一遍，而且還讓廣播電視台派人過來跟拍報道。
閔景輝按季影的吩咐，跟著宣傳部總監一起過來參加活動。顧彥聽說是他要來，早早在派出所大院的門口翹首以盼。
跟顧大隊交情頗深的兩位小跟班看得直咋舌，在背後嘀裏咕嚕咬耳朵。
“咱們顧隊今天可真活躍啊，吆喝的嗓門都大了不少。”
“這算什麽。我剛才過去跟他打招呼，差點沒被他身上的香水熏死。太騷包了。”
“哈哈哈你這切入點可真夠損的。”
“這哪裏還是當初卷鋪蓋走人，準備出走撒哈拉大沙漠的樣子。”
……
“你倆在我後麵嘀嘀咕咕，找抽呢。”顧彥牙根一緊，對著他倆分別踹一腳，“還不給我幹活去！橫幅掛得東倒西歪，照著一條水平線掛都掛不平，白瞎了平日練的正步。”
“顧隊，”其中一人沒理會他虛張聲勢的動作，嬉皮笑臉湊上去，“我打個小報告。剛才小火苗誇你噴香水的樣子真迷人。”
“你顧爺爺迷人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用得著你說。”顧彥給他一個肘子，“討好我也沒用，滾去幹活。”
“對了。”他想起一事，“把給表彰人準備的頭套拿個去我辦公室。”
兩個跟班一陣壞笑。
“笑屁呢笑！再笑晚上拉練兩人一起二十圈。”顧彥乜斜著眼，顯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
他轉身走沒幾步，看到閔景輝跟他同事出現在門口的身影，紈絝的神色這才收起。
“手腳怎麽這麽慢，屬烏龜的嗎？會議都快開始了。同誌們的時間觀念著實需要好好培養。”說完還煞有其事地點了點腕表。
閔景輝覷他一眼，不語。
但宣傳部總監在院子就聽到他大著嗓門吼人的陣勢，看他凶神惡煞的臉以為是在興師問罪，連連道歉：“不好意思。來的那條路有點堵，這才晚了一步。”
“這理由行得勉勉強強，不過現在也來得及。跟我走吧。”顧彥擺擺手，帶著他們過去會議室。
臨門一腳他突然頓步，“我想起線人受表彰時是有保密措施的，需要戴點道具。你們當中隨便一個誰跟我走，跟我去辦公室取。”
“那我…”
“季總有吩咐，我去就行。”閔景輝搶了宣傳部總監的話，走到他跟前，禮貌有加頷首點頭，“顧大隊，麻煩前麵帶個路。”
兩人雙雙進了辦公室，顧彥第一件事是合上百葉窗。
閔景輝站在門後看著這一舉動，語氣客氣而疏離。他問：“顧大隊，不是取道具嗎？”
“還沒到，先坐會兒等等。”顧彥示意他隨便拉一張凳子坐著，“會議室一群臭漢子亂糟糟的，你暫時待我這兒，還有空調，清淨又涼快。”
這話說到閔景輝的點子上了。
閔景輝沒有虛偽地推辭，而是道了聲謝之後坐在椅子，時不時地環顧四周。
這裏雖然是個大隊辦公室，但辦公室空蕩蕩的，連張表彰獎狀的影兒都看不到。
閔景輝有充分的理由懷疑顧彥是走後門坐上的這個位置。
“當你是紅外線掃描儀呢。”顧彥打斷他的沉吟。
顧彥全程的注意力都在閔景輝身上，閔景輝在做什麽在想什麽他都能猜得到大概。
他雙指反指著自己，輕佻地揚了揚眉：“想從我的辦公室了解我這個人麻煩了點。你不如開口問問我，我鐵定一五一十地告訴你。”
閔景輝：“……”
閔景輝：“想太多。”
“我說真的。”
顧彥強調了遍。
但閔景輝沒搭理他。
沒一會兒，兩位小跟班很快把頭套送到辦公室。
閔景輝看著他手中的灰太狼人偶頭套，表情一言難盡，“你確定？”
“有什麽不確定的，大家都是這個風格。”顧彥靠坐在桌子前，把灰太狼頭套在他頭頂上方比劃一兩下，“可以，進得去。”
“……”
閔景輝將他手掃開，起身向門外走去，“我讓宣傳部總監過來替人。”
“啊啊別！別走！”顧彥抓不住他人，連滾帶爬快一步擋在門口，“咱們走過去會議已經開始了，那邊有電視台的人在錄，你們真不能露臉！”
表彰大會即使有電視台的人在場拍攝采訪，也隻是一場小範圍的活動，隻在C城的法製線新聞欄目播放。
占有的圖文篇幅，看在嚴打的風向上至多占兩欄。但為了確保線人在日後不會遭受報複，他們會采取最嚴謹的措施。
顧彥自詡玩脫了，可也不敢拿正事兒開玩笑，於是卸磨殺驢，將幾位小跟班逐一拉出來鞭笞。
“都怪那幾個新來的，讓他們采購幾組頭套硬是要玩什麽二次元動漫，說是這樣子比較接地氣，不會顯得體製死板。”
可閔景輝始終陰沉著臉。內心正在天人掙紮。
顧彥高他一點，跟他麵對麵站著的時候是俯視的角度。
他一邊在心裏比劃著閔景輝的睫毛有多長鼻子有多挺，一邊發揮奧斯卡影帝級別的水準，低聲下氣：
“閔助我知道你向來不拘小節，大丈夫能屈能伸。其實這頭套挺通風的，一點都不憋氣。隻是戴著上台，去捧個表彰的玩意兒就下來了。全程不到一分鍾，我保證沒有下次。麻煩這一回您就委屈著將就將就，你們是真的不能露臉。”
閔景輝懂得其中的利害，自知騎虎難下。
最後，他把手一攤，“給我，我自己帶。”
“……”顧彥的歪瓜腦袋亮了黃色警戒燈，連帶著邪邪笑了兩聲，“你答應了就好，咱們過去門口再戴。”
閔景輝：“？”
到了會議室的走廊，閔景輝果真看到走廊盡頭有兩三個人戴著不一樣的頭套在聊天。
漫威係列的奧特曼係列的都有，畫麵略微詭異。
顧彥叫住他，示意他把頭套帶上。
閔景輝：“現在？”
“嗯，就現在。他們那幾個人都是相熟的，我們在追根溯源的行動中都是靠他們提供線索。但你跟他們不一樣。”
“聽我的趕緊戴起來。”顧彥抓住他兩邊的手腕往上舉，“哦對了，提醒一下，既然是不一樣，那頭套的款式也會有點差別。”
“什麽…”
“意思”二字沒說出口，閔景輝就被粗魯地套了個滿頭。
他眼前一黑，等瞳孔適應裏麵的光線時才發現頭套是真的透氣。細細密密如針孔般大小的網格將外景碾磨成粉，同時也將他的視線屏蔽掉。
他看不到路了。
“哎哎，別摘！摘下來發型也亂了。”顧彥按住他手，引導他過來揪自己的衣服，“來，抓緊我袖子。”
顧彥眉飛色舞地笑，“接下來的路，我帶你走。”
閔景輝：“……”有病。
——
兩個半小時候，表彰大會結束。
閔景輝還沒走出派出所，元新集團的官網就已經實時發出一條宣傳稿。
雖然從集體合照辨認不出誰是誰，但聯想到之前元新官網一直都是在發太子爺季影的通稿。不論季影本人有沒有在照片上，但想表達出來的信息已經不言而喻。
沒多久，派出所的官方下場蓋戳認證，並點名表揚元新高層對社會維穩的貢獻。
就在局外人還看得雲裏霧裏，心說這一操作有什麽意義的時候，資圈最先做出回應。
元新集團的股價，經過昨天的動蕩起伏又一路飄紅了。
時薑隔岸觀火，遠在互聯網的彼端看著這一波三折的過程，以及一波三折最後還是回到她初判的結果，盈盈地笑了。
眸眼微微上挑，三分明亮七分狐狸般的狡黠。唇齒發出一個輕動靈巧的上卷音，滿是邪魅。
電腦屏幕的V字型曲線像極了勝利的手勢。
四舍五入，這一局沒有勝負，要麽雙輸要麽雙贏。
時薑把昨天為護住元新集團的股盤而瘋狂砸錢買的股票全都拋售出去。非但不虧，反而還血賺一筆。
她拿著賺的錢跑去找朔盼，【你旗下還有什麽公益項目需要資金支持的？我又來做活雷鋒獻溫暖了。】
朔盼熟悉她的做事方法，【又一言不合賣掉過季包了？】
【不是。】時薑回得隱晦又抽象，【一身孤膽鎮長安，終於守到援軍了。】
朔盼：【……】
收到時薑的轉賬，朔盼思忖片刻，還是按往常一樣，抽出一小部分散錢存進她名下的理財產品。其餘的則全部捐進一所希望小學工程項目。
時薑名下賬戶的捐贈金額又刷出了新高度。在廣袤的西北大地，未來又會有一座希望小學拔地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