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海底撈針
蘇婉晴豎起一根手指比在唇邊,“噓”兩聲,示意他動作小點。
“過來。”她笑眼眯眯,後退一步衝他招了招手,“咱倆別跟做賊似的蹲在人家病房門口,怪吸引人的。”
顧彥:“……”明明是你這包得隻剩眼睛的裝扮才更吸引人吧 ?
蘇婉晴也覺得自己在掩耳盜鈴,索性把麵罩絲巾解下來。她指著門口問:“小夥紙,剛才小閔準備進的是這個病房嗎?”
“小閔?”
顧彥怔愣一瞬,反應過來後咧開了嘴不知道在笑什麽。
抬頭對上蘇婉晴的眼神,他又立馬輕咳正色:“嗯對。不過看到裏麵正在開會,他就先去匯報工作了。”
“這樣啊。”蘇婉晴眺望病房一眼,喃喃自語,“實在不湊巧的話,我改天再過來。”
顧彥不忍她白跑一趟,善意提醒,“聽說裏麵的人明天就出院了,改天過來的話難保撲了個空。要不咱們等會兒閔…小閔吧?”
話音甫落,他就看到了閔景輝走過來的身影,抬手一指,聲音刻意放大,“小閔回來了,您可以問問具體的情況。”
閔景輝聽到這一稱呼,腳步明顯頓了頓。
若不是認出顧彥身邊站著個董事長夫人,他還真想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無視他。
蘇婉晴道明來意,“我讓阿姨熬了點骨頭湯過來看看,但看裏麵好像還挺忙的。”
“嗯。”閔景輝伸手要去接,“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待會幫您拿進去吧?”
“我介意。”蘇婉晴抱緊自己的保溫壺,護住不給拿,“我就是專程過來探望人家小姑娘的。”
畢竟是自家大包子造的孽。
本來就是孤寡直男一枚,現在還把人家女孩子睡進醫院,快一個星期了都還沒出院。真是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她往走道的座椅揚了揚下巴,“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你就先去忙,我在這兒等就好。”
閔景輝:“沒關係,我先送顧大隊下樓,待會回來陪您一起等。”
“誒嘿,巧了。”顧彥一屁股坐到她身邊,“其實我也特別閑,不如咱們就一起等吧。”
閔景輝:“……”
——
病房內的會議還在繼續。
編輯們背對著門口,如顧彥所說,個個麵色凝重。
“《七惑》發行日一直都比咱們早,所以如果咱們跟它撞選題的話,後者發刊的會特別吃虧。”強檔推編輯組有人如是分析。
莘海翻了幾頁《七惑》雜誌的強檔推,眉頭不展,“撞選題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們連素材都跟我們相近。”
她把好幾張圖片逐張挑出來,“整體來看,她們是把好幾樣紐扣的款式換了個順序,連文章都隻換了個語序和同義詞,傳達出來的內核跟咱們的定稿幾乎相同。”
幾個人聽到這一結論,麵麵相覷。
一個顯而易見的猜想在她們的腦海形成——編輯部裏有內鬼。
時薑接過莘海手中的雜誌,一目十行將強檔推的內容看了一遍。
眉頭全程緊鎖。
“郎菲那隻花蝴蝶整天翩翩飛就算了,竟然還想當竄天猴!真以為自己能上天跟太陽肩並肩嗎,真是越走越歪。”
她啪地合上雜誌,按了按太陽穴。過了一會兒,她痛下決心,“不行!咱們的選題得換。”
這是最糟糕的措施。
一旦在截稿日之前撤換一個版麵的內容,尤其是像強檔推這一長達三四頁的內容,無疑是作死行為。
果然,組裏有資深的編輯提出反對,“頁麵總數都統計好了,現在換的話無疑是撬開大動脈放血,提前宣告死亡。即使梓柔姐管理的攝影部願意配合,咱們現在也沒有稿子能替上。”
“可是我覺得Jan的做法有道理。”副主編伍梓柔跟時薑一樣,考慮得更長遠。
“Fashy網站已經有評論人開始讚譽《七惑》紐扣選題的創新意義。如果我們不撤下紐扣選題的話,很有可能會被認為是跟風。到時候《七惑》那邊一定會拿這個做文章。”
有人忿忿不平,“可是這紐扣的選題明明是我們…”
“多說無益。”時薑打斷她們的牢騷話,“當務之急是找出解決方法。至於內鬼…”
她捏著下巴沉吟片刻,側頭問莘海,“咱們這一紐扣選題的終稿和圖片經過了多少人手?”
“……”
莘海欲言又止。
除了編輯部,光是攝影部和視覺設計排版的就有幾十個人。想找出內鬼,無疑是海底撈針。
時薑從她眼神看到了自己的弱智,當即擺擺手,“當我沒問過這個問題。”
她從手機調出日曆。
下周二就是截稿日,還有五天的時間,“給我點時間考慮,晚上告訴你們答案。”
在場的人表示沒意見。
時薑向來是她們的主心骨,也是《可伊》雜誌的掛帥者。如果想敲定什麽事,哪怕是開山闊斧,她們也會去執行。
現在還是上班時間,編輯部還需要她們帶消息回去安頓民心,一眾編輯不多作打擾,陸陸續續離開。
隻留下一個副主編伍梓柔。
她本想跟時薑商量一下解決的對策,結果人還沒坐定,就見莘海原路返回,身後浩浩蕩蕩帶了三兩個人。
伍梓柔眼尖,認出貴婦圈的Top 1 頂流——蘇婉晴。
她拍拍時薑的手背,給了她一個“別怕別慫,即使你騷斷腿久臥病床但你依舊是最美的天鵝崽”的眼神,看得時薑莫名其妙。
莘海同樣心懷忐忑。她掀開半封閉的床簾,壓低了聲提醒,“薑姐,閔助理帶著蘇女士來了。”
時薑不明所以然,“誰?!”
“季夫人,季總的母親。”
“…!!!”
——
此等“見家長”的場麵,可大可小。
伍梓柔不便談公事,客套幾句就帶著莘海三步一回頭地離開了病房。
閔景輝也在交代完出院的相關事情後被蘇婉晴打發走,清場的意圖簡直不要太明顯。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時薑還以為自己能夠安穩度過這段休養生息的日子,等出了院後就可以與季影各走各道,讓那段子虛烏有的緋聞睡死在時間裏。
沒想到臨走前還是等來了這位C城貴婦圈的第一夫人。
按照偶像劇的劇情,她接下來會被一張五百萬的銀行卡扔在臉上,經曆一出唾沫橫飛,如“麻煩照照鏡子看自己長什麽樣,別動不動就想攀金枝勾引我兒子”等雲雲之語。
台詞她都打好了草稿,蘇女士照著現成的念就非常可。等走完這一係列流程,她就可以裝作擰巴著收下,再回過頭砸向季影那張臭臉。
啊!想想就激動!
她,盛世白蓮·奧斯卡綠茶·時薑,已經準備好了!
然而…
接下來相處的過程中,她發現自己的如意算盤終究是錯付了。
如果對方是眼刀淩人也就罷,偏生這位蘇女士待人如沐春風,自來熟的熱絡讓她感覺自己被大字型擺在砧板,渾身不得勁。
蘇婉晴噓寒問暖,從骨折傷情到恢複情況,都過問了遍。目睹完時薑換藥的過程,還忍不住感慨一番:“這得多激烈啊。難怪躺了快一個星期。”
時薑:“……”
他們的“滾|床單”,真的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滾|床單”。
“蘇女士,您誤會了。”她等病房隻剩她們兩個人時,紅著臉澄清,“那天其實…”
“我懂我懂,”蘇婉晴擺擺手打斷,亮出一副過來人的口吻,“誰人沒有個年輕的時候。”
時薑百口莫辯:“……”
蘇婉晴將她這欲辨忘言的掙紮自動翻譯成嬌羞,忍不住在心裏又將大包子唾棄了千百遍:這麽好看的女娃娃竟然舍得給人家摔斷腿?!
嗬!季家果然是個直男生產基地。
——
蘇婉晴是個實打實的顏控。
眼力就跟掃描儀似的,誰哪裏動了刀子,哪塊皮打了針,她一眼就能看出來。因此,當看到這位天生的美人胚子,她在心裏已經給孫子孫女取好了名。
隻不過這姑娘一看就知道是天生傲骨,她暗自忖度,如果大兒子想啃的話,估計得花點時間和功夫,急不得。
將湯倒在碗裏的一會兒功夫,蘇婉晴已經找到自己的演員定位,行為周到體貼,毫無Top 1 夫人的架子。
她把湯遞到時薑手中,語重心長:“俗話說吃啥補啥。咱們多喝點補湯,這樣子骨頭才長得快。”
時薑:“……”這一碗得有多少高嘌呤啊。
雖然她很久之前就聽說季家夫人不按套路出牌,可耳聞不如目見,自己親身經曆過才能由衷地發表感想:果然是她見識太少!
遇上這隻萬年道行的妖精,她白長了一張嘴,隻得默默喝湯。
蘇婉晴在她喝湯的時候,拿起桌邊的雜誌翻了幾頁,不經意地問:“你在時尚圈工作?”
“嗯。在《可伊》雜誌上班。”時薑答得中規中矩。
“怎麽感覺…”蘇婉晴頓了頓,確認雜誌名叫《七惑》而非《可伊》才接下去後半句,“有點一言難盡。”
她自詡走在同齡人的潮流前線,那些名媛貴婦們直呼大膽前衛上不了台麵的照片在她看來平平無奇,甚至還想雙指朝天,婊氣衝天地送上一句評價:“Just so so!”。
但看到這本雜誌的模特造型圖,她卻被辣得隻想捂住雙眼大喊:My eyes My eyes!
是她不配,沒能理解這模特岔開了腿蹲著的審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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