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易燃易爆
向格年沒待多久,就開門見山問起了昨天的情況。
時薑沒避諱,拿出季影交給她的檢驗報告,“酒裏有安眠藥。難怪那老滑頭能由著我把酒倒掉,估計是聽到我說抿了一口酒,覺得得逞了。”
“隻喝一口就起藥效。要是一杯下去,我豈不是要睡上個三天三夜?”
她用最輕鬆的語氣說著最殘酷的話,漫不經心得很。
睡飽後的眼睛總是亮晶閃光。即使昨天晚上差點經曆黑暗,也似乎不沾染上一絲陰霾。
向格年看了會兒,無端端生起滿腔的窩火。
“好好休息。”他用相機拍下化驗單,又雙指彈了彈那條石膏腿,“都是在名利場打摸打滾爬過的妖精,一些肮髒的手段我不說你也懂。昨天的事,確實是你大意了。”
時薑接受批評,“我知道。”
她斂著眸,黑發隨意垂在一側肩膀,唇色淺淡,穿著鬆鬆垮垮的藍白條病服,看上去比平時柔軟。
向格年縱使想數落她一番,話到嘴邊都隻能濃縮成一句喃喃語:“你啊…”
能怨她嗎?
不能。
在家人麵前,她再怎麽全副武裝都有鬆懈的弱點。說到底,還是時家那對父子不做人。
時薑不想他憂心,借他倒水的空檔換了個輕鬆話題,“朔盼那邊你能瞞就瞞。”
向格年聽到這話,神色微變。他答非所問,提了一事。“昨天跟你們吃飯的那家,姓左吧?”
時薑隻覺不對,狐眸微微眯起,“你怎麽知道?”
“左家最近跟朔盼有過節。據說是有個準備了半年的投資項目,在競標的時候被朔盼給奪了。所以…”
對方的奔頭不是衝著你,而是他。
“哦。”
話到這裏,時薑已經懂了。
又是商圈的那點破事。
她輕嗤,“準備工作挺充足,還懂得從時家那邊做起。”
“不過我隻講了飯局中藥和摔斷腿的事情,季少的事情沒講。本來就已經夠複雜了。”
向格年覺得麻煩,時薑亦是。
等出了院,她跟季家那位就沒什麽交集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隻是可惜。
“哎,竟然連斷腿的事情都講了。”她接過杯子,吹了吹熱氣,“格格,要是朔盼以後不教我格鬥,我就拿你當出氣包。”
向格年:“就你這一腳踢人反把自己摔斷的功夫,朔盼估計都不想承認你的格鬥是他教的。汙點,真是人生的汙點。”
時薑:“……”
說一句頂百句?
他飄了。
兩人零零散散扯了會兒話,向格年讓她把要用的東西記上發給他,他會派個專人送過來。
得知時薑還要用電腦辦公,他哂了哂,“還工作呢。”
時薑後靠床頭,應得懶懶散散,“身殘誌堅,爭當年度最佳勞動楷模。”
向格年嘁了聲,“不信累不死你。”
——
向格年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公子哥兒,顏好錢多藝術天賦高,屬於老天爺追著賞飯吃的那種。
做《可伊》雜誌的攝影師,純粹是為了打發時間。二來也能出席一些活動跟時薑搭個伴,給她當盾牌。
時家雖然落魄了,但他和朔盼不是。這些年時薑混跡在名利場,那張禍水的臉招引來的小人,妒她容貌的饞她身子的種類齊全,隻多不少。
她能一步步穩打穩紮地走到現在,除了自身的實力外,或多或少有他們在背後保駕護航。兩人隻給了她一艘船和一陣東風,她就順勢從落魄的黑暗境地,一路掌舵行使到了光亮頂。
原本隻是美麗空洞,因怯生而不敢外露的容貌,也逐漸有了驕傲灑拓的光芒。
在別人眼裏,時薑是他們豢養的狐媚子,但隻有當事人才知道,擁有一身漂亮皮毛的不一定就是狐狸,也有可能是小雪豹。
外人隻知她貌美性子野,卻不知,論起眼界和見識她也能劍露鋒芒,不容小覷。
有時事關一些大方向的決策,向朔二人在拍案定奪前還會考慮進去她的建議。不說每一次都能把握準,但大部分情況還是能讓人誠服。
向格年總覺得讓她做時尚雜誌的主編是入錯了行,屈才了。但他同時也明白,自打那年她被時家放棄開始,一切都沒有回頭路。
——
向格年看時薑沒什麽大礙,生龍活虎甚至還能工作,估計離死還差得遠。
眼見時間到了飯點,他起身作別,“我去給你買點晚餐,是要天錦樓的鳳餃還是凱斯餐廳的牛扒?”
時薑認真計算卡路裏,給出了她覺得可行的菜譜,“蔬菜水果沙拉和一份雞胸肉。”
現在行動不便沒法運動,她不能放任自己大吃大喝,否則百日之後,這座城市就會少了一隻嬌俏的美天鵝。
“是個狼滅。”向格年沒好氣笑,“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虐待病人。”
手機握在掌中震了幾下,他解鎖看一眼,笑意立即不複存在。衝她搖了搖手機,“我還有事,讓阿姨送過來?”
時薑點頭,“暫時還不餓,你忙你的。”
向格年走得匆忙,看樣子是上趕著要去做什麽要緊的事兒。
時薑沒有過問。
門落上鎖,病房隻有消毒水的味道在流動。
她胡亂滑了幾下朋友圈,又將手機塞回枕頭。
被單遮蓋在人中,讓人看不清緊抿的唇線。過了不久,唇線又輕輕上勾,勾起一道撩人帶毒的弧度。
——
晚上,文岐約季影去新開張的將澗館吃飯。同行的還有他的小女友呂祺。
季影剛落座包廂,文岐就舉著菜單湊到跟前,“什麽情況?”
“沒什麽情況。”季影避而不談,抽出他手中的菜單遞給呂祺,“你來點。”
呂祺受寵若驚,看了眼文岐。
“讓你點就點,犯什麽花癡。”文岐將菜單塞過去。
然後一臉玩味,看著季影,“別一聲不吭啊老鐵,現在滿城風雨都在傳你混字|母|圈,傳得神乎其乎。說真的,咱倆要不是知根知底,我差點就信了。”
季影挑眉反問,“確定知根知底嗎?”
文岐:突然就不敢確定了。
“別玩我。”文岐越挫越勇,“我想聽實情。酒店上下千百雙眼睛盯著你抱了個女人進房,這總不能是假的。”
這是奇事啊,天大的奇事。上位掌管娛樂公司以來,文岐第一次對八卦這麽上頭。
“實情就是,沒有實情。”
季影無視他發光的雙眼,從包裏拿出一份文件,“從你們公司挑個國民熱度高、沒有負麵新聞的女星給我,我需要簽來當新樓盤的代言人。”
“知道知道,早就給你挑好了一支備用的足球隊,就等著你翻牌。”文岐不喜歡周末還在聊公事,接過文件就塞進包裏,“所以是什麽情況啊?”
季影繼續無視八卦眼。他看向呂祺,“看好菜單了嗎?”
呂祺從頭到尾隻盯著第一頁,到現在都還沒翻篇。
她臉紅一陣,聲若蚊蠅,“還…還沒。”
“點個菜而已,怎麽這麽磨蹭。”文岐嘟嘟囔囔,“算了,菜單放這兒別點了。去補個妝,順帶到前台叫個服務員過來。”
呂祺了然他這是在找借口支走她,依著他的話拿包離開。
季影哂笑,啜了口茶,“最近帶她露麵的頻率有點高啊。”
“還不是怕她每天待在家裏悶出病來。”文岐掏出包煙,挑了挑眉,“來一根?”
季影不怎麽抽煙,但偶爾興致來了也會抽一口。
特別是像最近,感覺諸事不順,處處水逆的時候。
他接過一根,雙指撚住濾嘴繁複的圖紋。
吞雲吐霧一陣,文岐訕然:“就是吧,仙女仙久了也有點索然無味,竟然開始想念紅塵滾滾的煙火。”
“紅塵滾滾啊…”季影重複了句,心說隻要是煙火,就得當心它燃成劈裏啪啦的小彈炮。不然就會像今早的那位一樣,易燃易爆。
兩人聊了幾句。見季影實在沒意向透露詳情,文岐索性破罐子破摔,將話題扯回到樓盤代言人的合作上。
過了一陣,他們沒有等來點菜的服務員,而是大堂經理進了門。
“不好意思。”經理認出了店裏的常客文岐,語氣客氣得近乎卑恭,“對麵有個包廂出了點事。如果文總不介意的話,趁菜還沒點上,我帶你們去另一個包廂。”
文岐:“出什麽事?”
“就打架鬥毆,警方正在過來的路上。待會人一多難免吵鬧,換個包廂的話稍微妥當點。”
將澗館除了主流餐廳,還經營了酒吧等副業。平日夜裏,一些紈絝子弟醉酒滋事挺常見的,但能打到不同樓區的包廂,可見是死仇專門尋過來。
文岐聽完沒當回事。但不想擾了吃飯的雅興,頷首同意:“那就換吧。”
季影沒有意見。
兩人跟著大堂經理走出包廂,發現鬥毆的包廂就在他們斜對角。將澗館的隔音是真的好,他們竟然一點都沒聽到。
文岐忙著通知小女友,沒心思看鬥毆戲。直到季影叫出一個略微熟悉的人名才抬起頭。
“向格年?”
文岐順著他的眼神看過去,果不其然看到向家的小公子爺。
他對向格年的印象隻停留在玩藝術的層麵,殊不知這廝兒都這麽大了,還能跟人鬥毆鬥到報警。
多中二啊。是他逝去的青春本春了。
目光看到向格年旁邊的人,文岐頓時覺得有趣了:“朔盼!”
季影隨口一問,“你認識?”
“豈止是認識!他就是我念叨著要介紹給你的金融分析師。”
文岐讓大堂經理在原地等等,自己一溜煙跑進去湊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