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血戰玄黃【三】
趙誌敬是皇族！
這件事沒有人去明說，但藍禮隱約間，也是有著幾分猜測。
眼下趙誌敬擺出的姿態，無疑證實了藍禮這個猜測。
‘他是北宋當年被金國掠走的幸存者之一。
可能是二聖的嫡係血親。
如若不然，王重陽當初也不會選擇把全真教交到他的手上。
而眼下。
南宋朝廷對北方戰局棄之不顧，甚至有推波助瀾之嫌。
這無疑是他趙誌敬的機會！
嶽鵬舉原本就有著迎二聖回朝的心思。
雖然不知嶽鵬舉的本意如何，是單純的在乎大義，還是真的想謀反。
可眼下，南宋朝廷既然真的對他棄之如彼。
那也怪不得嶽飛登上趙誌敬這條賊船……
有了嶽鵬舉，就代表得到了二十萬精兵的指揮權。
又有五百萬民眾，還有自身全鎮掌教的名分，和王重陽的支持.……’
想道這裏，藍禮轉過頭，把目光投向還在地上躺著的趙誌敬。
忍不住眨了眨眼。
‘這貨，似乎還真有成功的機會？’
這不是藍禮在瞎想。
剛剛趙誌敬用來招攬藍禮的話，也不是在胡扯！
趙誌敬是真有自立的機會.……
本身背後就有著王重陽這個鐵杆的支持，眼下又撞到了南宋朝廷自毀長城的機遇。
自身是前朝皇子。
手中又有著一定的勢力。
還遇到了百年難得一見的機遇。
現如今留給趙誌敬的，可以說是天賜一般的完美開局！
隻要趙誌敬能獲得嶽鵬舉的支持。
趙誌敬當皇帝的道路，就已經被鋪平了三分之一。
至餘剩下的三分之二麽。
給他出主意的那個姓陳的先生，告訴他一定要把襄陽藍家拉到他的陣營。
若是能做到這一點，就是又完成了三分之一的路！
說實話，其實趙誌敬也不知道藍禮究竟有什麽重要的。
居然讓那個陳姓先生這般看好？
還和他說什麽武備、財力.……
藍家不就是一個打鐵的麽？
能用眼下的名氣，還不是因為握有南宋軍備的渠道？
若是投了他，這條線就斷了，藍家還會那麽重要麽？
這是趙誌敬心中最真實的想法。
哪怕陳先生把當初‘藍家艦隊炮轟蒙古人’的消息說給他聽，趙誌敬的態度也沒有太多的改變。
若不是打心眼裏相信陳先生的判斷，趙誌敬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親自跑來藍家說和的。
他可是要成為天子的人！
想道這裏，趙誌敬心中那叫一個驕傲。
可一想想，他今天是來拉攏藍禮。
而藍禮還是他成功路上的三分之一……
趙誌敬這個當了半輩子偽君子的道士。
還是舍下一張臉來。
痛中帶笑的開口道：
“這是大事，是大事，藍兄是該多做考慮才對……”
……
一刻鍾後，趙誌敬被福祿恭送出了藍府大門。
走之前，趙誌敬留下話來。
說藍禮若是想通了，可以直接去汴梁城尋他，隻要報上名字即可。
嗯，本來藍禮是有留他多住幾天的意思的。
可這貨也不知是被藍禮一掌打‘精神’了，還是怕藍禮在暗地裏揭發他。
在聊過之後，不顧藍禮的‘再三挽留’態度堅決的要離開。
既然是這樣。
藍禮還能做什麽呢？
站在三層閣樓的窗口處，眼看著趙誌敬的身影消失在長街的盡頭。
藍禮眨了眨眼，隨後輕笑一聲。
“還別說，誘惑還真挺大的。
若是你家公子我真舉家投靠了他，直接就能混個從龍之臣的名頭。”
藍禮這話是對身邊的綠衣說的。
嗯。
這丫頭不知為何，近日來身子越發消瘦。
據她自己說，是因為北冥神功修煉到了一個關口的緣故。
飲食減少。
原本圓潤的腿，也快瘦成豬腿那麽細了.……
這會兒正被藍禮逼著望嘴裏塞肉幹的綠衣，聽到藍禮的話後，苦著臉小聲道：
“公子，你若是在襄陽城內把他抓住，送到東邊的臨江，說不得直接就能受封侯爵呢。”
“是麽？”
藍禮聞言，捏了一下綠衣的鼻子。
感覺有些啼笑皆非。
侯爵得冊封居然這麽好得到？
不過也是。
一方麵是趙誌敬得身份銘感，另一方麵則是因為他藍禮本身，是有著被拉攏得價值的。
以一個侯爵的虛名，換來藍家在工業體係上的技術，這比買賣無疑是賺了！
搖了搖頭，把這個不靠譜的念頭拋到腦後。
藍禮深吸了口氣，在綠衣的注視下輕聲道：
“趙誌敬動不得，不管我們是否選擇投靠他，都不能把他賣給朝廷。”
“哦。”
腮幫子鼓鼓的綠衣點了點頭。
她沒聽懂。
但綠衣就這點好，不管聽沒聽懂，隻要藍禮做了決定，她就不會去問為什麽。
巴掌大小的肉幹兒，很快就消失在了小丫頭手中。
似乎是吃的噎到了，小丫頭打了個飽嗝。
察覺到這一點，綠衣不留痕跡的捂住自己的嘴。
見藍禮沒察覺，直接轉移話題道：
“公子，奴婢覺得，這個趙誌敬不像好人。”
“怎麽說？”
藍禮側目看她。
綠衣低聲道：
“奴婢覺得，他剛剛在客廳內說的那些話，都不是真心的。”
“嗯？”
“就從態度來看，他來找公子，似乎隻是為了把公子拉攏到他的陣營裏。
並沒有發現藍家的價值。
如若不然，剛剛他也不會那麽突如的提起咱們家的商船.……似乎在他眼中，藍家就隻有那些商船上的火炮，還能讓他高看一眼.……”
綠衣的感覺這麽敏銳的麽？
察覺到這一點，藍禮啞然失笑。
藍家最重要的是什麽？
火炮？
製鐵？
工藝？
不！
最重要的，是藍家手下那些徒手能搓出飛機大炮的大匠，還有藍禮腦子裏裝載的那些後世的智慧！
可這些，趙誌敬似乎都沒有發現。
他隻是以一種完成一項任務的姿態，跑來藍家想要拉攏藍禮。
或者說。
可能連趙誌敬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要這樣做？
心下覺得好笑的同時，藍禮又對趙誌敬身後出主意的人，升起了三分好奇。
他想知道，究竟是誰，看出了藍家的真實價值。
至於這樣的人，為什麽會選擇去投靠趙誌敬？
誰知道呢？
……
閣樓上的藍禮，還在好奇給趙誌敬出主意的人是誰。
然而此時。
那個被藍禮惦記的‘神秘人’這會兒正於趙誌敬坐在同一輛馬車上。
他叫陳友諒！
出身於江北豪族，自幼飽讀詩書。
若是生於和平年間，或許他還能成為一方治理州郡的能臣。
可惜。
山河染血，故國已破。
於茫然之間，頭頂的朝廷就換了個名頭。
原本陳友諒是沒有心去造反的。
畢竟這中原大地上，城頭該換大王旗，也不是第一次了。
日子該過還是要過……
可在金人直轄，日子還沒過上幾年。
家中所在縣城，就被金人縱馬掠奪。
女子被拉上馬背，男子被皮鞭毀容.……
家亡。
臉上挨了一鞭子的陳友諒，一時殺心起，斬了帶隊掠奪的金人隊正。
接著就是一場曠世日久的逃亡之旅。
先是進行了六年的逃亡，隨後又於惡鬼軍中周旋了三年。
待到去年惡鬼軍中了蒙古人埋伏，被人整體打散時。
陳友諒已經拉起了一支人數近三千的惡鬼精銳.……
他本是打算帶著手底下的兄弟們，去大名府投嶽鵬舉、嶽帥的！
可誰想。
走到半路上，卻忽然遇到一個中年道士.……
道士非說他身上帶有不詳。
若是被嶽鵬舉見到了，怕是第一時間就會斬了他.……
嗯。
那個中年道士，名叫王重陽。
人的名。
樹的影。
得知了王重陽的名號後，陳友諒心裏若是不慌，那才是見了鬼了！
就這樣，在王重陽又一番的話語後.
陳友諒就莫名其妙的帶著手底下的人投了全真教.……
而之後？
吃著全真教的補給，每日帶著手底下兄弟們訓練。
順便謀劃著什麽時候去和嶽飛見上一麵探探底。
至於眼下陳友諒之所以會一心一意的去替趙誌敬出謀劃策。
不是因為他被王重陽的一句話給嚇到了。
而是他見到了當日‘妖星降世’的一幕。
在三個月前，陳友諒就被王重陽所告知……
然後？
真的發生了啊！！！
王重陽連三個月後星辰墮落都能算計得到？
你是鬼神呼？
有這樣一條大腿就在身邊，陳友諒還不趕緊抱著！
至於說趙誌敬那什麽‘前朝皇子’的身份。
聽聽就罷了。
當初被林靈素坑的、被金人抓的，北宋皇帝的皇子皇孫數量有多少？
爛大街了啊.……
若不是趙誌敬身後有王重陽站台，他陳友諒能投靠，才是見了鬼了.……
閑話少說。
隻說眼下。
從趙誌敬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經過，陳友諒那帶著一道鞭痕的眼角不由得抽動了一下。
“主公，事情真的是這樣？”
“我還會騙你不成？”
揉著胸口被藍禮拍出來的血印，趙誌敬歎氣道：
“他說要想，也不知是要想到個什麽時候，你我還有大事要辦，就不在這襄陽城內耽擱了吧？”
陳友諒：“.……”
這趙誌敬怕不是個傻子吧？
人家拒絕的意思都那麽明顯了，直接都給了你這個人主一巴掌，你居然還在心中抱有幻想？
就是當年的劉備，也沒挨過諸葛亮巴掌好吧？？？
對自己這個‘主公’的成色已然絕望。
陳友諒心下歎了口氣道：
“亮……一切都聽主公吩咐。”
“那好，既然這樣，我們現在就去接上舍妹於林師姑，趁著天黑，直接出城.……”
……
趙誌敬的妹妹是趙龍兒！
是不是真的，不可考。
反正王重陽說是，也沒人敢去否認。
至於是親妹妹，還是堂妹、表妹、又或者隔了八輩的旁係血親，也就說不準了。
反正就是妹妹！
若是趙誌敬有朝一日真當了皇帝，那趙龍兒這個呆萌妹子，還能混個長公主的名號。
咳咳。
現在我們的未來長公主，正滿臉委屈的走在迎春路的街道上。
前麵，是她的師父和師姐。
嗯。
師父此次前來，除了來接師姐李莫愁、於嶽雲將軍接觸，這兩件事情外。
還有著在襄陽城籌集糧草支援北方的任務。
長江北岸，雖然地處中原，乃是盛產糧秣的地方。
可汴梁一帶去年剛剛恢複生產。
搬過來的移民，手下糧食剛中了一茬。
這又趕上金國來攻。
局麵如此，糧食哪裏夠吃？
而林倩此時的任務，就是調集江南糧草支援北方。
可以說是任務艱巨！
好吧。
這件事，原本是嶽鵬舉交給嶽雲去做的。
可惜。
眼下襄陽被圍，嶽雲又哪裏弄得出糧草送去汴梁？
不得已之下，嶽雲隻能讓林倩去其他州郡想辦法，又或者在襄陽城中的諸多世家大族身上想注意。
嗯。
這還是藍家近日來的作為，給了嶽雲靈感……
一個於糧食產業不沾邊，還沒怎麽屯糧的藍家，動動手都能平息一場糧食饑荒。
這若是換成襄陽城內幾家產糧大戶.……
支援北方的糧食，不就一下都有了？
嗬嗬，年輕人！
嶽雲這想法，若是被藍禮知曉了，怕是能笑出腹肌來。
世家大族手中的東西，豈是你一個武將能去想的？
更別提，眼下是什麽時候？
偏偏的，嶽雲還就真的和林倩這麽說了。
而林倩在聽了後，還真的這般去做了.……
“抱歉，林道長，我陳家雖有心殺敵，可糧食方麵，真的是有心無力……”
“林道長，你別看我馮家家大業大，可要吃飯的人也多啊，這麽多張嘴下來，現在家中糧庫就剩下不到兩石糧……”
“愛莫能助、愛莫能助啊……”
“林道長，不是某家不願幫您，實是眼下襄陽的局勢.……
林道長若是能把襄陽城外的蒙古人趕走，我田家定開啟糧倉酬謝道長。
願捐出十……不！二十石的糧草支援北方！
道長覺得，這般可好？”
“我家沒有糧食！”
“無糧.……”
砰的一聲。
不知第幾次被拒之門外，林倩臉上的笑容都僵硬下來。
轉過身。
默默的走向迎春路的下一家富戶。
身後跟著的趙龍兒見狀，心下不忍的詢問一旁李莫愁。
“師姐，這些人家裏，真的沒有糧食麽？”
李莫愁：“.……”
沒有糧食？
看著麵前祈求無門的師父，再看看身邊依舊天真的師妹。
“他們.……可能是沒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