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一將難求之蔣柏里(三)
天至拂曉,張作霖意猶未盡。他以前所未有的尊敬對蔣柏里說:「以前我張作霖與先生意見相佐,現在看來是我孤陋寡聞了。希望百里先生不記前嫌,輔佐小六子成就一番大事業。小六子之前力薦你為他的總參議,我還認為是高就了。現在我決定讓你做我的總參議,軍銜升為上將。我向來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百里先生先回去休息,下月初我召開軍政會議,討論東北那個國防戰略。」
一向信奉「武打天下文治國」的張作霖對人才的選拔不拘一格,既然用就要大用,於是蔣柏里一躍由中將而上將。先後為少帥老帥所欣賞,是民國初年升遷最快的上將軍了。奉軍高層很多人心下不服,均道自己是跟隨大帥打天下的元老,卻讓一個後起的新人後來居上了。
對於大帥要召開所謂國防戰略會議,一些人哧之以鼻:什麼戰略?打仗能帶兵就行了。可是大帥要求各師級及以上軍官、各省長、主席準時出席,雖然不理解卻不敢有半分耽擱。
兩代統帥是在奉軍國防戰略會議上正式將蔣柏里介紹給奉軍政高層的。那一天,蔣柏里一身奉軍上將服,神采奕奕,精神抖擻。他望著濟濟一堂的奉軍政高層,神態自若:
「諸位都是奉軍政的要員,也是有著相當的經驗和能力的。在這一點上,蔣某身無尺寸之功,也不敢妄談行政,只是我曾經遊歷過日德,對日德之強大與中國之弱點深有體會,試作比較以慰諸公。
諸位都說日本比中國強大,到底強大在哪裡?是日軍訓練比我們刻苦,還是裝備比我們精良?亦或是人員比我們充足,還是後方的領域比我們寬廣?這一段時間我走了一些軍隊的營盤,據我的觀察,我們在這些領域並不比日軍差。不但如此,我奉軍安蒙平疆,雖千里而長驅直進,大揚國威;少帥中衛改編,士氣高昂,又開了軍人服從於政治之先河。凡此種種,皆表明我奉軍上下一心,縱觀國內,在當前鮮有對手。
有人會問,奉軍內戰內行,是否外戰外行?就對我們掣肘最多的日本軍力,我試為諸君剖析一二。
前清時代,日本以邊陲小國竟然打敗清政府,一躍成為亞洲第一號強國,我們要記得有人問日本甲午戰勝的原因,日本人說『用日本全國來打李鴻章的北洋一隅所以勝了!』日本用庚子賠款發展軍備,建立教育,遂速成為20世紀的強盛帝國。中國國力,整整損失了三分之一。這三分之一的力量,又一律加到了敵人方面去。這是中國的衰弱的開始。
如今且從世界全體狀況來說起,因為經濟力,即是戰鬥力,所以我們總名之曰國力,這國力有三個原素:一曰「人」,二曰「物」,三曰人與物的「組織」,現在世界上可以分為三組:
第一組三者俱備者,只有美國。實際上美國關於人及組織方面尚有缺點。所以美國參謀總長發過一句牢騷話說:「如果開戰我們要把那些破爛鋼鐵(就指現在的軍事實力)一起送到前線去,讓他去毀壞,只教能夠對付三個月,我們就打勝仗了。」這句話的意思是表示他國內物力(包含製造方與原料)的充足,而因為商人經濟自由主義太發達,政府無法統制,不能照新發明改進。所以說人及組織上有些缺點。但是這個缺點,有他的地勢,並製造方之偉大,人民樂觀自信心的濃厚,補救得過來。
第二組是有「人」有「組織」而「物」不充備的,為英、為法、為德、為意、為日,以及歐洲諸小邦。這裡面又可分為二種:
第一種如英如法,本國原料不足而能求得之於海外者。物的組織長於人的組織。
第二種如德如意,原料根本不夠,專靠人與組織來救濟。
第三組為有「人」有「物」而組織尚未健全者,為俄。大革命后,正向組織方面走,這是世界軍事的基本形勢。
原料食糧一切不夠,經濟危險,國家就根本動搖,國民革命、軍隊也維持不住。所以現在要痛定思痛,深深了解了一條原理:是戰鬥力與經濟力之不可分。這原理的實行,就是『自給自足』,不僅是買外國軍火不可以同外國打仗,就是吃外國米,也不配同人家打仗。凡是要用現金買的外國貨,雖價值不過一毫一厘,都要鄭重斟酌,能省則省,凡是一件事業,可以完全用國內的勞力及原料辦的,雖幾萬萬幾十萬萬盡量放膽做去。
我於民族之興衰,自世界有史以來以迄今日,發現一根本原則,曰『生活條件與戰鬥條件一致則強,相離則弱,相反則亡』。
中國比日本相差者,為物及組織的劣勢。物者,少帥已經在做了。東北的三年經濟計劃,為物的充實奠定基礎。組織者,尚未被諸公所重視。現在我們奉系擁有10省之地,兵力也相應地分散在各地。一旦有大的戰事,則兵力不能集中,勢必有被各個擊破的可能。國防的部署,是自給自足,是在乎持久,而作戰的精神,卻在乎速決。
現在奉軍看來佔有地盤廣大,然實則危機重重:直系磨刀霍霍,意欲捲土重來;日本人虎視眈眈,時有吞併東北之意。試問在坐諸公,如果日本猝發一擊,目前在東北各要隘有多少軍隊可以一戰?又有多大勝算?每次東北與日本或有爭端,日方輒以拒絕使用南滿鐵路為要挾。這樣一來,只要在短期內集中到優勢兵力,必然瞞不過日人。所以日軍在東北可從容布局,而我軍則處處受到掣肘。
是以日本每逢軍事壓力則集中優勢兵力,而我方之面對人力稍嫌不足。長久以往,懼日之風大增,是以逢與日方爭執處,政府即未行而落大風。至民間,則恨日與懼日並存。恨日者,為日人多行不法;懼日者,為政府不能有效維護民眾利益,輒以軟弱應對,久之讓日人驕橫之心日增,則我民眾懼日之心日長。
日軍是否為其所傳誦之不可戰勝?我看此言大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