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預留
初升的朝陽灑下柔和的光芒,如夢如幻的霧氣籠罩整座山峰,綠葉上結著晶瑩的露珠,映著路過的車馬隊,鬱鬱蔥蔥,朦朦朧朧。
這樣一個仙境般的地方,卻是令整個江湖都忌憚的用毒高手集中營——西毒峰。
轉眼到了午時。
西毒門內最為高調華麗的房間才緩緩開啟房門,只見一個年過半百卻精神抖擻的華衣老頭走了出來。
他伸了伸懶腰,看樣子是剛起。
一襲天蠶錦衣綉著金絲巨蟒,發冠鑲珠,靴子嵌玉,整個人因為這一身的奢華而發出耀眼光芒,只怕是放在任何一個地方也無法無視他的存在。
也沒有猶豫,出了門他就往最為偏遠的一個院落行去。
可怪異的是,他走近院落時躡手躡腳,躲在牆后伸長了脖子往裡面瞅,還不忘時不時觀察四周,生怕惹了動靜,配上他華麗的裝扮,整個畫面不免有些滑稽。
這一幕不巧被前來的二徒弟看到了,憋著笑,問道:「師父,怎麼在自己家和做賊似的?」
老頭並沒有生氣,反而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緊忙一手捂住二徒弟的嘴,聲音小得不能再小了,「小聲點小聲點!別讓錦瑟丫頭聽到!」
「唔……唔唔……」
二徒弟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手腳並做地比劃,似乎想為老頭解釋點什麼。
老頭眸色頓時一亮,彷彿點燃了希望,「錦瑟丫頭真走了?」說著鬆開了手。
二徒弟一邊大口喘氣,一邊回答,「是啊,師父。昨天你不是說就算給再多的錢也教不了小師妹了嗎?今天起床后就不見小師妹和她弟弟了。」
要知道師父可是嗜錢如命,只要你足夠有錢讓師父這個堂堂門主去推磨都成,偏偏小師妹就能使師父為了讓她下山連錢都不要,可想而知小師妹讓師父頭疼的程度,禍及整個西毒門都不止啊。
「不過……」
二徒弟似乎想到了什麼,又補充了一句,卻多出了些猶豫,「小師妹走的時候帶走了……一點點的東西。」話落,小心翼翼地觀察老頭的反應。
「什麼!」
老頭驟然色變,風一般的跑進了院落內的房間,進一間驚呆幾秒,又進一間又驚呆幾秒……留給他的只有四個字,空空如也。
鑲金騰龍壁畫,南海水晶閣簾,紫楠木祥雲桌椅……拳頭大小的夜明珠,只要是能搬走的都不見了,只留下一間四壁空房。
「好啊!又擺了師父一刀!」
老頭氣得聲音發抖,原地跳腳,鬍子都炸了起來,當即命二徒弟馬不停蹄地去追,整個院子這麼多的東西,還能走遠不成?
【002。月圓之夜】
哪想二徒弟直接回道:「根據山道草葉上的車輪痕迹,小師妹他們兩個時辰前就已經出了西毒峰。師父,還追嗎?」小師妹還不是看準您老午時才起床的習慣嗎?只怕現在就是鬼影都找不到。
走來走去、走來走去,老頭在院落里直打轉,吹鬍子瞪眼,還沒等「給我追」出口,卻見另外一個弟子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
神色慌張,額頭大汗,上氣不接下氣地稟告,「門主,不好了……西毒閣失竊了!」
……
夜,悄然降臨。
圓盤一樣的銀月兒高高懸於天邊,灑下光輝,讓大地顯得愈發朦朧,神秘。
又是一個……月圓之夜。
一切都在唐錦瑟的計劃進行中。
她摸了摸懷中的三顆丹藥,唇角不由上揚,帶著狡黠的味道。雖然和阿宇分開行動,她今晚有些「不方便」,但想到西毒門內某老頭的反應,她便……豁然開朗。
晚風微涼,空氣中夾著潮濕的氣息。
唐錦瑟一人獨立於水塘邊,她的臉色白得有些不正常,此刻在月光的籠罩下更幾近透明,彷彿隨時會被這月光羽化。
伸手輕輕撫了下遮住雙眼的紅綢,她輕輕嘆了口氣,儘管眼前一片漆黑,她還是仰起頭,作望月狀。
你咋又圓了呢?
十五個年頭了,或許自己也該習慣,可此時此刻在荒山野嶺終究還是行動不便。
兩寸寬的紅色綢緞束縛著雙眼,隨著晚風在腦後飛揚輕舞,她纖細的身子不免顯得有幾分單薄。
月光侵染,一池凄迷。
「姑娘,可是在欣賞幽塘月色?」
一個富有磁性的男聲倏然響起,然柔和的音色卻又和這份幽靜如此和諧。
面對突如其來的陌生人,唐錦瑟並未有絲毫驚慌之色,反而一臉鎮定地回問,「你是人是鬼?」竟然可以悄無聲息地接近她,是她太過投入?還是他內力不可測?
片刻的沉默。
男子愉悅的笑聲從他的胸腔中散出,有著清溪漫過山澗的淙泠悅耳,「這句話應該是我問姑娘才是。」
夜晚靜謐,水波幽幽,樹林發出沙沙聲。
一身白衣的唐錦瑟臉色蒼白,偏偏雙眼還蒙著如血的綢緞,紅色與白色交錯翻飛,月光籠罩,似仙非仙,似妖非妖,處處透著詭譎。
她微微一愣,隨即瞭然一笑,「你放心好了,我目前還是人。」
「那也請姑娘放心我。」悅耳的聲音再次想起,男子仰頭望月,「現在可以告知我是否在賞月了嗎?」
「是啊。」
唐錦瑟也不做作,回答的聲調微輕,似有一份嘆息。
她又次仰頭,作望月狀,儘管眼前有的只是漆黑一片。
「方向錯了,月亮在姑娘身後。」
「……」
唐錦瑟輕咳了幾聲,說了聲謝謝便轉身。
然而在轉過身的瞬間,她卻撞入一個男性的懷抱,結實健碩的胸膛,淡淡的龍涎香和體溫,氣息柔和暖人,透著一股莫名的吸引力。
如此「貨真價實」的異性親密接觸,她不免臉頰微微發熱,可就在下一刻,她眉宇一皺,羞熱退散,用著極其肯定的語氣說道:「你受傷了。」
伴隨尾音墜落,夜又恢復了如初的安靜,幽幽謐謐。
空氣中凝著一絲異波,時間靜止,似有什麼一觸即發。
男子眯了眯眼睛,目光始終落在她覆住雙眼的紅綢上,語氣未興一絲波瀾,「姑娘難道有透視之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