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把酒三千
一縷縷沁人心脾地草木香氣伴著清風拂過鼻尖，南宮扶蘇長長伸一個懶腰，享受著難得的靜謐。
太陽早已西斜，夕陽灑下餘暉，殘陽如血。
“報……將軍，南方十五裏處出現西蜀敵軍，打的是鍾字將旗，大概有一萬餘之眾！”
南宮扶蘇對這一情報好似一點都不意外，“傳令下去，全軍備戰，待敵軍進入穀內，滾石圓木齊放！”
“遵命！”
既然鍾維逃亡至此，說明李青已經打下了遂州城，他本以為估計入夜時鍾維才會兵敗，沒想到李青攻城竟然這麽快。
這就是南宮扶蘇故意繞行數百裏的原因！隻為占據一方地利，徹底吃掉遂州所有西蜀守軍！
東方玄機的軍令是死的，南宮扶蘇人是活的，這也是蜀唐兩國將領的區別所在，南宮扶蘇可以在東方玄機製定的方略中隨意發揮，而西蜀將領隻會按部就班地執行孔昭軍令。
戰場瞬息萬變，隻要不是身臨其境，很難算到下一步走勢究竟如何。
孔昭能看透東方玄機的布局，卻沒辦法精準把握細節微末之處。總體說來，這已經不是東方玄機孔昭兩人的對弈，而是兩國將領之間的用兵高下。
一路奔襲到藥王穀，隻要穿過此穀，便是漢嘉城了。可越是如此，鍾維心裏就愈發不平靜。
這一路走的太順暢了吧？沒有伏殺，也沒有追兵，李青就這麽看著自己逃了？還有，那南宮扶蘇也沒見半個人影，不僅沒有出現在城外，也沒有出現在半途中，就好似人間蒸發了一般。
他.……會不會已經趁機偷摸到了漢嘉城下？
鍾維想到此處，猛地打個激靈，連忙低頭看向青青草地。並沒有半個馬蹄印啊！從遂州到漢嘉城，這裏乃必經之路，而大戟士負重又多，如果從這裏走，地上不可能如此平坦。
鍾維呼出一口氣，自己總算是逃出生天。隻是丟了遂州城，也不知道大將軍和孔大人如何看待自己。
當年他尚在少年時，第一次握刀從軍，那時天下還是大唐，邊境守軍統帥也是一位楊家門生，自從見過了烽煙鐵騎，為將者當守四方的信念便深深印在心中。後來蜀王舉兵自立，他也稀裏糊塗地就被留在了邊境上。等了許久，身旁袍澤換了一批又一批，戰死一位又一位，他才明白戰爭的殘酷無情。後來那個身披蜀錦白袍的年輕將領第一次踏足邊關，打的西夏狼騎人人自危，他看著那個在帥台上胸有成竹氣定神閑的未來天下第一名將時，也曾暗自立下決心，既然已經從軍，當如趙星河般璀璨！
可後來啊，現實告訴了他什麽是寒冷，後天再怎麽努力，其眼界格局已經定下，如何能和那些天資聰穎的人相比？
一輩子了，也就混到了一州將軍的職位上，看起來像是位高權重，可其中苦澀隻有他一個人知道。他想要的，從來都不是光宗耀祖，錦衣玉食，隻是想守護著自己在意的人，僅此而已！
鍾維沒有過多感慨，隻是回頭看了眼遂州城的方向，深吸一口氣，“傳令，徐徐進軍，緩行穿越藥王穀！”
南宮扶蘇趴在山穀上，微微抬頭看著下方這支軍隊，眼裏隻有冷靜沉著。
看清了為首一騎正是鍾維無疑，他這才緩緩舉起手，死死盯著鍾維。
“放！”
抬起的手猛然揮下，山穀之上數麵大旗突然豎起，伴隨著“轟隆隆”的聲響，無數大石滾落而下！
鍾維聽到那聲“放”的時候便知道不妙，瞳孔縮成針尖狀，瞬間抬頭一眼便看到了那襲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南宮.……扶蘇！”
南宮扶蘇好似知道鍾維在看自己，他站起身子直視著他，朝著山穀朗聲喊道：“鍾維，念你年老，且問你降是不降？西蜀國運已盡，且不得民心，與其助紂為虐，不如棄暗投明，我南宮扶蘇保你不失高官厚祿！”
鍾維怒吼一聲，眼眶幾乎都快崩潰了，“匹夫豎子！休得辱我！”
南宮扶蘇歎了口氣，從身旁甲士手中拿過雕弓，開弓上弦，冰冷的箭簇直直瞄準鍾維！
箭矢帶著一陣尖銳地破風聲穿過鍾維胸膛，他整個人也一震，差點摔落馬下，雙手死死抓著韁繩，依舊怒視南宮扶蘇！
見一箭穿心，卻並不致命，南宮扶蘇第二箭立馬上弦！
第一箭穿透了鍾維右胸，這第二箭卻狠狠紮在了他心口窩上。
鍾維一大口鮮血吐了出來，咬牙道：“我西蜀兒郎，寧願挺胸而死，也不彎腰苟活！”
南宮扶蘇放下雕弓，不再去看他，不知是不忍心還是確定他隻是在強撐。
南宮扶蘇直接翻身上馬，從另一側往穀口衝去，擺明了要包餃子的戰術！
一群親兵想要扶著鍾維下馬，卻被這個戎馬半生的將軍回絕，“橫豎都是死，倒不如讓我死在馬上，也對得起大將軍和孔大人的教導！”
一個副將再也忍受不了這種氛圍，一把抽出腰間戰刀，呲牙咧嘴道：“隨我殺！砍翻這群狗娘養的！”
鍾維沒有去阻止他，隻是緩緩趴在馬背上，一點點閉上眼睛。
藥王穀兩頭紛紛出現數麵令旗，數千揚威鐵騎齊齊橫起大戟，南宮扶蘇長戟直指那個撲過來的副將，“殺！”
山穀內落石依舊如雨下，砸死碰傷無數蜀軍，虎威營以逸待勞，且占據地利，一萬餘蜀軍如何是其對手？……
太陽徹底隱沒於群峰之中，整個藥王穀黑漆漆地一片。
南宮扶蘇戰甲染血，微微喘著粗氣舉著火把走到那匹孤零零地戰馬身旁。
看著馬背上縱死也不低頭的鍾維，他著屍體深深躬身.……
卷過一麵“鍾”字大旗，南宮扶蘇捧著鍾維的將旗長出一口氣，親自罩在他身上。
這位從南疆開始便名揚世間的年輕將領，再次率領眾副將對著鍾維的屍體單膝下跪！
“你們幾人，護送著他的屍體，先行到漢嘉城下，本將隨後便到。”
幾個士卒抱拳道了聲“遵命”。
一個副將不解其意，問道：“南宮將軍，既然鍾維已敗，為何還要送回他的屍首？”
南宮扶蘇看著那匹漸漸消失在夜色中的老馬，說道：“如果不是這亂世，或許有朝一日我和他相逢相遇，能夠把酒三千杯！”
“如此良將，寧死不降，氣節高雅，可謂你等楷模！”
一眾副將對著南宮扶蘇深深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