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且從容
作為韶國政權中心，也作為一國之象征，其皇宮雖不似臨安皇城那般恢宏大氣，但也帶有濃重的南疆特色，頗有另一番風味。
此刻風輕雲淡，月明星稀，方圓準確地落在皇宮之上，撲打著翅膀。
楊孟君翻身而下，道：“小天師，就讓方圓在這裏等著吧，咱倆走一趟。”
“好！”
楊孟君正了正衣冠，坦然而下。張清揚也拂了拂傳世長劍上善，跟上他的腳步.……
絲毫不在意下方是否有戰力雄冠南疆的禦林軍甲士，號稱同等兵力天下無敵的巨象蠻兵！
宮廷重地，十步一哨，百步一崗，半刻一巡。
楊孟君借著燈光打量了一周環境，想了想舞傾城曾經給他說過的話。
看準了後宮方向，楊孟君無聲指了指，低聲道：“看到那座堂皇宮殿了嘛？就是咱們此行目的地了。”
張清揚點了點頭，回道：“怎麽過去？”
“嘿，簡單，跟我來！”
楊孟君始終貓腰走在廊上，一直不曾下地。步履輕快，無聲且迅速。
舞傾國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沒來由地升起一股煩悶之意，揮退所有宮女，徒步走到後宮正門口，遙望煌煌皇宮緘默不言。
她也知道自己妹妹和那個楊姓男子逃出生天，也知道楊孟君親領先鋒已經破了羅漢城，更知道那個號稱南唐未來首輔的男子率數萬大軍緩緩北上，兵峰直指濕羅城！也知道.……她們姐妹離見麵之日已經不遠了。
清風頓起，拂動燈火一陣闌珊起伏，明滅不定。
身為一國皇後，曾經也是南詔聖女，她的心智更是不在舞傾城之下。楊孟君能想到的問題，她自然也能想到。
未來的南疆也隻能有一個聲音，而這個聲音還必須得和南唐朝廷相附和！
不管從那方麵來說，舞傾城都比自己更合適擔任這個角色！她非常清楚，韶國破滅以後，作為曾經導致大唐山河破碎的罪魁禍首，李延必須得死！他不死，南唐朝廷無法給天下人一個交代！盛世大唐，真當隻是說說而已？唐人的風骨，性格，驕傲，都不允許李延繼續活著！作為他的皇後，自己又該如何？
幽然一歎，舞傾國笑了笑，端的是百媚而生，明月也得斂起它的韶華。
隻聽她輕聲呢喃道：“原來.……都是將死之人啊？”
一道清朗淡然地嗓音從她背後響起，“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既然你已經有了覺悟和選擇，那也就不必多費我什麽口舌了。”
舞傾國身體微微一凝，出乎意料地沒有大喊什麽護駕，而是緩緩轉身，直視那一襲瀟灑青衿。
看清了來人麵容，舞傾國失神一刹，而後款款行禮，道：“舞傾國，多謝楊公子對吾妹救命之恩。”
楊孟君眉頭一挑，沒想到竟然直接就被認了出來，轉念一想也就釋然了。
他隨口道了句“分內之事”，而後笑道：“皇後殿下這裏可有好酒？”
舞傾國也愣了，隨即想到世間關於楊孟君的傳言，此人生平有三好，好美酒，白衣，駿馬……
莞爾一笑，舞傾國絲毫不顯得生分，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說道：“寒舍的酒雖不比大唐那般悠揚深沉，但也別有一番滋味，還請楊公子莫要嫌棄。”
楊孟君一揮大袖，當仁不讓地走入宮中，笑道：“無妨。”
舞傾國眯了眯明眸，也款款跟上。
楊孟君隨意地打量兩眼宮內大致情景，有些意外，但也有些理應如此。
這韶國後宮卻是如大唐一般的風格，屏風水榭，紅羅錦綢，古香古色地圓桌方凳……舞傾城深愛大唐風韻就算了，沒想到其姐也是如此。
楊孟君坦然而坐，手指輕巧敲桌案，一點都不擔心舞傾國會不會趁機加害自己。
舞傾國見他這副神情，更是心裏一聲苦笑，姓李的和姓楊的差距就這麽大麽？這就是身為楊家鎮國公該有的風采麽？此刻她心裏終於有些羨慕妹妹舞傾城了，擇一城終老，遇一人白首，希望你們兩個不要像我和李延這般吧.……
親自給楊孟君端上一壺美酒，一絲不苟地按大唐禮儀給他倒上，說道：“楊公子請。”
楊孟君微微點頭，手指輕捏小巧白瓷酒杯，晃了晃杯中呈深紅色的酒液，一股暗香頓時撲鼻而來。
不急著飲下，楊孟君笑道：“皇後娘娘就不問問我為什麽要來？”
舞傾國更是正襟危坐，聽到他如此問，歪頭想了想，坦言道：“從公子剛才在殿外的話來看，應該是勸我赴死的吧？”
楊孟君頓了頓，終於飲了半杯美酒，借著酒香說道：“沒錯，南疆隻能有一個聲音，但很可惜，我選擇了舞傾城。”
舞傾國對此言置之一笑，說道：“傾城的確比我更合適……”
楊孟君一飲而盡，放下精致玲瓏的酒杯，直視著眼前這個天生尤物，眸子裏一片清亮，說道：“那皇後娘娘可否願意去死？”
舞傾國也直視著他，又給他倒滿一杯，笑問道：“我有選擇麽？”
楊孟君緩緩搖頭，“沒有！”
她苦笑道：“那不就是了。”
楊孟君再次說道：“就算我想讓你死，舞傾城不一定會允許我這般做。有時候我還必須得遵從她的想法，尤其是這種事情上。”
聞言，舞傾國眸子裏終於有了些許生氣，“為何？”
“因為.……這是我欠她的。”
舞傾國忽然之間呼吸有些急促，帶動她胸前那美妙風景也是一陣起伏。
“如此我便放心了，也能安心去死了。”
楊孟君點點頭，滿飲杯中酒，放下酒杯站起身來，按住龍鱗劍柄，說道：“希望到時你能自己做出抉擇，不要讓我難做，也不要讓舞傾城難做，更不要讓南詔族子民難做！”
舞傾國深吸一口氣，“在下知道，恭送楊公子。”
楊孟君擺擺手，“不用送，想好怎麽應對李延吧。”
舞傾國有些不明白，應對李延？
出了後宮，殿外鐵甲淩厲，廣場上盡是禦林軍甲士！
李延排眾而出，冷聲問道：“楊孟君？”
楊孟君居高臨下俯視著他，冷冷道：“先是李景，後是方玉峰，現在輪到你了，準備好去死了麽？”
李延敏銳地把握到他話裏的機鋒，問道：“方玉峰死了？”
楊孟君搖頭冷笑，沒有回他，神色滿是嘲弄之意。
李延深吸口氣，直接下令，“給我殺！死活不論！”
話音剛落，白鶴方圓赫然映入眼簾，還不待禦林軍甲士衝上台階，楊孟君兩人縱身躍起，穩立於鶴背之上。
負手而立，以仙人姿態俯瞰眾人，楊孟君笑道：“明月把酒祝東風，且從容！”
“快哉，快哉！”
白鶴悠揚而去，空餘一地目瞪口呆地眾人。
李延信步走入後宮，冷淡地看著拈杯而飲的舞傾國，最後隻是甩袖而走，自始至終一句話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