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吾欲乘風歸去
隨著一陣震天動地的坍塌聲,那座被方玉峰苦心經營許久,可謂天工開物地山峰轟然倒塌!
楊孟君領著最後的二百多弟兄,回首望向煙塵與火光並起的殘跡,心有所感說道:“一朝煙雨一朝夢,權傾天下的誘惑總是讓人哪怕知道前路是斷崖,還要不由自主地在邊緣試探徘徊.……是非成敗轉頭空,最後總是落得個身死道消的下場,生前風光無限,死後可能不過數月,數年,就不會再有誰記得了。”
歎了口氣,他輕飄飄補充一句,說道:“何必呢?”
南宮扶蘇扭了扭脖子,有些疲憊地斜依在馬背上,說道:“飛蛾為何要撲火?還不是出於本能?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縱使前路荊棘遍地,也要披荊斬棘通向彼岸。”
楊孟君點點頭,收回目光,說道:“咱們先走遠點,找一個安全的地方歇息歇息。”
“好。”
殺了方玉峰慕容狐之後,楊孟君在張清揚的幫助下也再次下到了山腳,和那些弟兄一起拚殺。
好巧不巧,開戰沒多久,就有弟兄說發現了大量火石硝碳,楊孟君靈機一動,最後做出了一個令人窒息的決定……崩山!
這也就有了人間難得幾回聞的山崩地裂景象。
一處密林裏,眾人栓好馬,點燃七八堆篝火,圍在一起靜靜吃著幹糧。縱然得了大勝,還斬殺了方玉峰這個大敵,除掉了慕容狐這個隱患,但此間氣氛卻出奇地沉默。
有些人,以後再也見不到了……就比如昨日還一起喝酒打趣的兄弟,今日也成了山下亡鬼……
楊孟君此時正借著火光親自幫一個受了重傷的弟兄處理傷口,手法沉穩,態度認真,並沒有任何做作的意思。
末了,他拍拍這甲士的肩膀,和風細雨一般說道:“放心,兄弟們不會白死的!”
這人早已聲淚俱下,抹了把眼淚重重點頭,“將軍,我們都相信您!”
楊孟君輕出口氣,“曉得,好好歇歇吧。”
擦幹淨了紅漓,也洗幹淨了白雪,楊孟君一襲青衿始終一塵不染,滿頭黑發隨風而動,俊逸且瀟灑。
望了望青冥之上的殘月,楊孟君心裏突然萌生一個有些不著邊際的想法。
“扶蘇.……我想……”
南宮扶蘇怪異地瞄了他一眼,立馬斬釘截鐵道:“先歇歇,什麽事都別想。”
楊孟君無奈一笑,抿了抿鼻子,說道:“我都還沒說想做什麽呢。”
南宮扶蘇白眼道:“肯定不是啥好事,這次虧得咱們命大,方玉峰並沒有多少警惕心,咱們才能一帆風順地摸到他老窩裏。從羅漢城到現在,咱們也占夠了大便宜,就知足吧,小心駛得萬年船不是?”
楊孟君啞然失笑,盤膝而坐,還是說道:“我想去濕羅城皇宮看一眼。”
南宮扶蘇眉頭一挑,有些意外但也有些意料之中,楊孟君的行事風格不總是這般出其不意?
“去幹嘛?舞傾城又不在那裏!”
楊孟君沉默一瞬,而後神色坦然解釋道:“並不是舞傾城,而是舞傾國!這個南詔前聖女,真實態度實在讓人難以琢磨。當日舞傾城和我雙雙被全境通緝,這個明麵上的韶國皇後可並沒有出一言相助。如果,我是說如果,舞傾國和李延要是一條心的呢?”
南宮扶蘇沉吟道:“就算他們一心又如何?韶國覆滅已是大勢所趨,這並不影響咱們建功立業吧?”
楊孟君神色沉重地搖頭,說道:“並不是這樣。韶國最後肯定得滅,但我也要為舞傾城考慮!如果她們兩姐妹各持己見,誰也不願意退一步,那以後南疆也會陷入分割混亂的局麵.……咱們出征別的叛軍也不得勁。”
南宮扶蘇明白了他的意思,問道:“如果真是如此,你會怎麽辦?”
楊孟君眼裏隱現殺機,嗓音淡然且堅定,道:“如果真是這樣,南疆以後隻能有一個王!這個王必須得是舞傾城!”
南宮扶蘇長出口氣,他還真怕楊孟君動了什麽惻隱之心,會憑一己之力放過舞傾國。
楊孟君眼眸黯然一瞬,繼續說道:“這是我欠她的,也是對她的承諾,更是約定!”
南宮扶蘇怔了怔,像打發乞丐一般擺擺手,說道:“去吧去吧,隻看看就行,別一時衝動又深陷重圍。”
楊孟君笑了笑,說道:“不會的,我把紅漓留下行不?”
南宮扶蘇學著他的樣子翻翻白眼,說道:“咋不把龍鱗也一並留下?”
楊孟君緩緩往前走,道:“佩劍乘風行,不是很有麵子嘛?”
南宮扶蘇對著他的背影撇了撇嘴,神色卻頗為欣慰。
張清揚快步走了過來,道:“楊大哥,還有任務麽?”
楊孟君親切地摟著他肩膀,笑道:“敢不敢跟我去韶國皇宮走一趟?”
張清揚欲言又止,隨即緩緩點頭,神色堅定。
白鶴從天而降,長長嘶鳴一聲,楊孟君兩人縱身一躍上了鶴背。
數百唐軍齊齊轉頭盯著他月色下的背影,震撼萬分。
隻見楊孟君一手按住劍柄,一手拂了拂衣衫,而後負在腰後,緩緩抬頭仰望明月,朗聲道:“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吾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說不出的瀟灑,道不明的風流!
白鶴扶搖直上,斯人已去,空餘徘徊不絕地回音響徹原野。
數百甲士更是眼眶微濕,使勁揉了揉發紅的眼眶,由衷道:“咱們將軍還真如世間傳聞那般,是個風流人啊。”
有人接話道:“可不?要不然怎麽會讓咱們大唐第一才女傾心相向?”
眾人默契一笑,“對了,聽說明珠郡主徐梓媛對咱們將軍也有意思?”
眾人又是一陣起哄,“可能吧?要是真這樣還有趣呢。你們說咱們楊將軍現在能幹過徐瑾晨將軍不?”
“幹不過?當年楊將軍十五六歲的時候都給他幹的沒脾氣,更何況現在?要我說的,咱們大唐這麽多武將,不去比軍功,隻比武藝高下,咱們楊將軍妥妥拔得頭籌!真當楊家槍法徒有虛名啊?”
聽到這裏,南宮扶蘇抿嘴一笑,原本揣在袖子裏的雙手伸了出來,撫了撫楊孟君走時斜插在地的紅漓。
“這.……才是楊家鎮國公當有的風采!醉時能和李太白論道,醒時亦能提槍縱大漠,人人膽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