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天南

  誠然，如今南唐朝堂上山頭林立，再不像之前“兩大派，四小派”那般涇渭分明。


  不知不覺中，楊孟君已經成了朝堂所有黨派之間的橋梁。


  以楊孟君和洛清怡的關係，他也被洛派眾官員視為半個自家人。南唐如今兩位天下名將，不管是劉濤還是吳衝，當年都是出自揚威軍，如果沒有五王之亂，說不得他們兩人如今就在楊孟君麾下為將！如此來看，洛派和武將派係之間有了楊孟君這個橋梁，兩家也隱隱有了共進退的隱晦默契。


  當年四小派中武將派係領頭羊是劉濤，可如今武將派係再也不是一個“小派”。隨著王熠寧徐瑾辰等人名聲鶴起，又各自統領一軍。如今的武將派係，雖說還是以劉濤吳衝為首，可也夾雜了“徐派”，“王派”。


  徐瑾辰成名之戰是當年一日之間馬踏荊州三郡，名揚天下是江陵城前單槍匹馬力破天下名將秦敬山，徹底坐穩名頭是星羅棋布劍斬宇文天狼。這一場場蕩氣回腸的戰役背後，無不有吳衝的身影。可以說，沒有吳衝就沒有徐瑾辰，連帶著楊孟君和徐梓媛之間郎無意，妾有情的關係。徐瑾辰和楊孟君兩人雖說不屬同門，可也算得上知己。再加上洛清怡徐梓媛兩位南唐郡主的閨中密友之情，中書徐派和尚書洛派之間也有些隱隱聯手之意。


  這樣一來，當年的四小派之間，除卻門下王派以外，其餘三派皆因為楊孟君的關係而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默契。


  最讓王鶴感到危機的事情便是當年梁軒出任淮南道觀察使一事。前淮南道觀察使左寧靜為了把家族完成從“文”到“武”的轉換，不惜舍棄那頂從一品文官的帽子，繼而換來左良玉自成一軍。本來王熠寧就是淮南道兵馬總督，統領一道之兵馬，更是和左寧靜為首的地方係官員交情甚篤。隨著左寧靜自斷一臂，在左良玉還未成長起來之前，王熠寧這些年在淮南道的所有作為皆隨風而散。


  當下來看，王家能靠得住的盟友就隻有左良玉那兩三萬拒北軍了。反觀洛派徐派，不僅自家之間隔閡漸除，甚至還拉了以劉濤吳衝為首的武將派係一同上船。王家.……徹底被孤立！

  如果再這樣持續下去，以官場吃人不吐骨頭的冷血，門下省王派遲早會被洛林聯合徐仁壽一點不剩的消化掉。


  這種局麵怎麽破？簡單，殺了楊孟君就行！


  作為聯係三者的紐帶，中間橋梁。楊孟君一死，洛林數年的謀劃成一場空，為了自保，洛清怡隻有嫁給太子這一條路。最主要的是，劉濤吳衝兩人的武將派係就算不和洛派反目成仇，兩者的關係也不會好不到哪裏去。


  而徐派和武將派係之間，隨著徐瑾辰水漲船高，以後定然會想辦法脫離吳衝的壓製，獨自一人撐起一座牌坊。到那時，徐派還是那個徐派，武將派係和洛派盡入天子門庭。朝堂之上，能和王熠寧爭鋒的就隻有一個徐瑾辰。但別忘了，徐瑾辰有一個致命的弱點，那就是徐梓媛！

  王鶴大可以在老死之前想盡一切辦法促成徐梓媛和王熠寧之間的聯姻。這樣來看，朝堂上有自主話語權的兩個黨派，豈不都是王家說了算？別忘了，王家和吳衝等人不一樣，它是一個實打實的世家豪族！千百年傳承的底蘊，掌控一國朝政又有何難？如果最後天下再次一統於大唐，吳衝等人難免鳥盡弓藏的命運。可有世家豪族這一背景的王熠寧卻可以權傾天下，做那名歸實至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如果李家往後的天子不堪大任，撐不起這個龐大的帝國，王家有沒有可能取而代之？

  這算盤打的不可謂不如意，但這幅算盤最大的缺陷就是……楊家，依舊有後人傳世，且這人還是一個胸懷大誌之人！

  最可怕的是，如果楊孟君真的在天南邊境立下不世之功，成功世襲罔替鎮國公一爵。不僅劉濤吳衝兩人會對其俯首稱臣，就連洛派他也能順手收入囊中。真到那個時候，王派該如何自處？

  這次暗殺應該隻是王鶴牛刀小試，成了自然皆大歡喜，就算不成，還會有林誌安林誌言兩兄弟做那替死鬼代罪羔羊。以小博大，向來都是中樞重臣慣用的手法。


  可他沒想到的是，雖然知道東方玄機沒有看上去那麽簡單，卻沒想到東方玄機竟然能使得動專屬於李家天子的天芒司？

  至於東方玄機那一句心裏話，是真真正正的“心裏話”，還是隻在心裏說說的心裏話，就隻有他一人知道了。


  也好，就算沒達成目的，可也試探出了東方玄機一部分實力，以後再相機行事時便會穩當許多。


  這一路，楊孟君走的並不輕鬆。


  並不是說尚未風幹的道路有多泥濘，出了吉州三五十裏，那些山間小道已經能夠暢通無阻的行車過人。


  內心的疲憊比肉身的痛苦更加讓人難以忍受。王鶴竟然這般明目張膽的派人刺殺自己，雖說還未來得及行動便被東方玄機識破，可已經有了這麽苗頭，這種潛在的殺機，以後定然越來越隱蔽，也越來越凶狠。


  韶州，地處嶺南道以北，更是號稱南疆江南。整個嶺南道一年四季氣溫酷烈，哪怕北方中原飄起皚皚白雪之時，嶺南道依舊溫暖如春。蠻荒江南也因此而得名，也能是因為天南多荒野丘陵，少居民，因此這裏的風景倒也獨樹一幟，一草一木都充滿了原始的韻味。


  又加上長年戰亂，嶺南道大部分土地十裏無人煙，百裏無雞鳴，千裏無犬吠。


  一顆參天古樹下，一行四人實在耐不住酷熱烈陽，隻得立馬停車稍作歇息。


  李邇叁靠著樹幹癱坐，對他這麽一個錦衣玉食的富家公子哥來說，連日馬不停蹄的趕路的確有些強人所難。


  李青沒有這般耐不住性子，和楊孟君一起細致的給他那匹赤紅大馬喂著草料。


  溫柔的撫了撫白雪冗長的馬鬃，喊道：“四弟，你這馬不喂些吃食？”


  李邇叁漫不經心的擺擺手，有氣無力道：“沒事，死不了。”


  無奈之下，楊孟君隻得和李青一起再幫他把坐騎喂食一遍。


  收拾妥當，四人一起盤坐在老樹下，楊孟君拍開一壺青梅佳釀，給兩人倒上一碗，撇了眼依舊沉默凝視著韶國地理誌的東方玄機，道：“東方也喝點？”


  東方玄機搖頭道：“沒心思。”


  頓了一下，楊孟君輕聲道：“車到山前必有路，韶國也不是那般固若金湯，會有辦法的。”


  就在四人精力恢複的差不多的時候，一陣沉悶馬蹄聲轟隆隆的從遠方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