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南唐落子西蜀生根
來到囚龍關的第三日，東方玄機以參軍主簿的名義召集所有將軍於帥帳議事！
令人不解的是，這次議事吳衝卻沒有到來，還有麾下將領秦奮。
和吳衝平時穩坐帥案不一樣，東方玄機負手而立於堂內，麵容沉靜。四位人比花嬌的侍女煢煢孑立於帳外。
眾將皆目不轉睛的盯著東方玄機，好奇期待質疑之色皆有。
見徐瑾辰帶著沈千軍闊步進入帥帳。東方玄機和他對視一眼，兩人無言的微微點頭。
大帳內不僅有眾多萬夫長千夫長校尉都尉，還有一些本地世族代表。
見人來齊了，東方玄機提起帥案上那把長劍，“這是吳將軍輔國大將軍佩劍，見此劍如見大將軍，在下初來乍到，對軍機要事還不太了解，所也就隻能扯張虎皮做大衣了，還望諸位多多配合在下.……”
言下之意很明顯，“不管你們質疑也好，懷疑也罷，接下來我的軍令就是吳衝的軍令，違令者斬！”
堂內傳來幾聲輕哼，不過東方玄機並未在意。
“徐將軍，你率兩萬破西軍為先鋒，於今日下午率軍北上，從廣陵原攻伐桂陽城！兵臨城下後直接攻城，不必拖延。”
這次滿堂呱噪聲更大了。
聞言，徐瑾辰也愣住了，他還以為東方玄機此次召集眾人來此是為了樹立威信，甚至自己已經在暗暗盤算今日會是哪隻“雞”來敬“猴”。可千算萬算沒有算到東方玄機尚在立足未穩之際果斷出兵北伐！
徐瑾辰壓下心中疑惑，上前一步抱拳道：“接令！”
“王將軍，你率戎敵軍除卻臨鬥營之外的五萬兵馬為中軍，本參軍和你一起進入桂陽郡，於今夜子時出兵。”
礙於大將軍有命在先，王曉也出列抱拳，慷鏘有力道：“末將遵命！”
隨後，東方玄機看了看江雲，“江將軍，你親自組織潭州世族私軍守衛囚龍關，前線如有變故本參軍自回命你出兵救援。但是.……如果沒有本參軍親自頒布的軍令，嚴禁你踏出囚龍關半步！”
江雲怔了怔，也抱拳接令道：“末將領命！”
東方玄機點了點頭，又對堂內那些世族代表下了一連串命令，無非是糧草軍械的供應問題。
雖說前些日子朝廷賞賜了囚龍關兩支軍隊不少東西，可吳衝徐瑾辰兩個敗家子都用來裝備加強自家軍隊，連一口餘糧都沒留下。
一番命令下來，江雲終於忍不住問道：“稟軍師，臨鬥營為何不用？”
東方玄機沉吟道：“江將軍不必擔心，臨鬥營我自有重用，隻是還不到時候而已。”
眾人幾乎都抱著冷眼旁觀的態度看著東方玄機發號施令，“如果軍令有誤，看你這個書生如何自處！”
眾將各自散去，東方玄機略顯吃力的提起案上長劍。“江將軍，麻煩你把這劍還吳將軍送去，就說暫時不需要了。”
江雲連忙接過長劍，躬身道：“遵命。”
過了晌午，兩萬破西軍步兵從囚龍關城門魚貫而出，也驚擾到了在關外埋伏了數月的西蜀青竹堂探子。
而這一消息也加急傳到了零陵城，放在了孔昭案頭，而此時的孔昭正和西蜀征西副都督馬起挽袖對弈。
孔昭麵若冠玉，頭戴綸巾，身披鶴氅，挽袖落子是盡顯恣意瀟灑。
孔昭執黑子，馬起執白子。但棋盤上的局勢卻是黑壓壓的一大片，少有白子生根，就像如今西蜀南唐的兩軍陣勢，唐軍隻能微縮於囚龍關方寸之地。
青竹堂探子飛奔著跑進房內。
一聲急促的“報”傳來，孔昭摘去白子的手頓了一頓。
“報，兩萬唐軍於兩個時辰前出囚龍關，直奔廣陵原而去，先鋒大將乃破西軍徐瑾辰！”
孔昭慢悠悠的抬起那顆白子，深邃的雙眸依舊盯著棋盤，淡淡道：“知道了，下去吧。”
雖又被吃了一子，但馬起並沒有在意棋盤變化，剛要開口說什麽。孔昭率先說道：“下棋。”
這位戎馬疆場半生的西蜀老將咽了口唾沫，再次俯首盯著棋盤。
令馬起倍感詫異的是，本來一邊倒的局勢竟然緩緩的有了回旋餘地。馬起不準痕跡的抬頭瞄了孔昭一眼，隻見這位孔大人雖然依舊沉著，但明顯有一些心不在焉。
馬起心裏一笑，不再擔心桂陽郡之事，既然孔大人已經開始思索對敵之策，自己就隻管下棋便是。
落子入飛，不剩幾顆的白子從邊緣一隅一步一步的殺到天元。
棋局再次勢均力敵起來，馬起心裏卻極為暢快，竟然和孔大人廝殺到了中盤！這事兒要是傳出去估計整個西蜀棋壇都要震動了吧？
孔昭不僅是世人公認的天下第一名相，更是天下第一國手！當年剛剛及冠的孔昭便在西蜀名聲浩大國手多入牛毛的“君雅堂”以先手落子，共計二十八手便擊敗了當時君雅堂號稱先手無敵的棋聖墨天元，從而名聲響徹西蜀！如今十餘年過去了，再無人能把孔昭拖至中盤，而那先手無敵的稱號也到了孔昭頭上。
能運轉的了棋盤，可否能縱橫的了天下？如果荊州四戰是先手，首先落子的是第一個出兵至九嶷山的東方玄機，其次是率軍攻營的封邪，那孔昭就是最後一個落子的。
最後荊州這局棋盤誰贏了？以四戰為先手，孔昭拿下一郡不說，更是明裏暗裏驅逐封邪至長沙以南，從而引起了包子原那一場大戰！之後更是落子囚龍關，逼的吳衝回手而救，卻又在鐵背山中了一次伏擊。
僅以荊州四戰便能看出來孔昭棋筋棋力有多麽連綿柔長！
如今，在零陵城這個小小書房內，馬起竟然把孔昭拖至中盤，而且局勢還是勢均力敵，馬起豈能不高興？
老將軍眼眸一亮，一式“倒垂蓮”吃下黑子有六！
經過這手處心積慮的“倒垂蓮”，棋盤上黑子終於緩緩潰敗起來。如今白子可上可下，輾轉騰挪也有空閑，遊刃有餘，外勢更是雄厚，兵鋒正勁。
孔昭也終於回過神來，笑吟吟道：“好一個倒垂蓮，好久沒被人這樣擺一道了。”
馬起咧開嘴角，嗓音謙虛道：“還是大人承讓了。”
孔昭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這樣吧，棋局暫且不動，待我發完軍令再繼續廝殺？”
“好好，謹遵大人吩咐。”
孔昭朗聲道一聲“來人”，一直守在門外的青竹堂護衛連忙進入房中，單膝跪地道：“大人有何吩咐？”
孔昭麵色平靜，嗓音更是淡然，“傳令桂陽郡內所有我軍將士立馬退兵，除卻糧草輜重以外什麽都不要帶走，務必於明日日出之前退到漢江以西。”
如此荒唐的軍令，這護衛卻沒有半分遲疑，幹脆利落的抱拳道：“遵命！”
待護衛走後，馬起震驚道：“大人您這是？桂陽可是趙將軍用十萬西蜀兒郎換來的啊！”
孔昭不鹹不淡的命令道：“下棋。”
馬起無可奈何，心裏重重一歎，一把抓起好些白子攥在手心，神色凝重的盯著棋盤。
回過神來的孔昭再次讓馬起見識了什麽叫“天下第一棋手”。本來潰敗的黑子在孔昭四手之後便挽住了劣勢，隨著孔昭一記“紫氣東來”，整個棋盤上的白子頓時少了一半。
馬起“呼啦啦”的把手中白子放回棋盒，有些憤懣道：“微臣輸了。”
孔昭淡然一笑，“可想明白了？”
馬起麵露疑惑，不解其意。
孔昭搖起羽扇，“從中盤來我便一直後撤，也給了你一個倒垂蓮的機會，就如現在的桂陽郡，把桂陽全境讓給唐軍，也是為了給他們一個對我軍用出倒垂蓮的機會……但如此一來我軍接下來肯定會吃幾場敗仗，雖敗，但也不會傷及根本。唐軍已經得了些便宜，就定然不會再對我軍一股氣追殺到零陵，而是想方設法再次北上長沙……而這最後一記紫氣東來，便是荊州之戰收官之筆！”
聞言，馬起眼中閃過精光，領兵打仗了半輩子，更是西蜀除卻趙星河以外的第一大將，馬起豈能不明孔昭用兵之計？老將軍心悅誠服的起身作揖道：“多謝孔大人指點！”
孔昭受了這一禮，“下棋不僅僅要贏，還要看怎麽贏，你能明白一些就好。”
雖然馬起不論從年紀還是資曆都比孔昭大，但馬起卻由衷的佩服眼前這個“年輕人”，甚至願意以師禮待之。
沉默一陣，孔昭吩咐道：“麻煩馬將軍替我準備一方紅泥火爐，二十到五十片月山竹葉青，他日我自有用。”
馬起疑惑的看了看孔昭，也沒有多問，點頭道：“稍後便給大人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