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談笑煙雨中

  兩人再次登上囚龍關城樓，望著遠處蒼山峻嶺，吳衝重重的歎了口氣。


  “我年少從軍，最開始的時候是在西北邊防軍，當時西北軍雖然沒有編製，但仍然是被大將軍指揮著。我第一次殺人的時候碰巧大將軍騎著赤魁從一旁路過，他見我做地嘔吐不止，便下馬給我安撫一番，隨後他便再次率軍北上。你想啊，當時我一個馬頭卒，被大將軍如此青睞有加，我心裏怎麽想？後來我就暗自立下誓言，一定要站在大將軍身邊！西北軍立功何其難，普通士兵殺十人才可升為什長，百人升伍長，二百人升百夫長。最後我也隻坐到了都尉千夫長的位置，後來大將軍在西北軍中點選親兵，也就把我選去了。而後你應該也知道，跟在大將軍身邊可是從來不缺軍功的，而且大將軍每逢戰事必身先士卒，我們這些親兵又豈能退去？”


  說到這裏，吳衝麵露懷念，“唉，最揚眉出氣的就是雲州那一戰，十萬打五十萬，還被咱們揚威軍殺了三十萬。嘖嘖，你是不知道，當時我們退兵時，原本一望無際的黃沙全被血所淹沒，連天上的白雲都染了層血色。那一戰過後，也大傷了北遼元氣，致使這十年來北遼再無力入侵中原！”


  徐瑾辰撇了眼吳衝，“為何給我說這些？”


  吳衝麵色一正，緩緩道：“我是想說，咱們神州大地始終屬於神州子民，不管朝代更迭也好，國姓變換也罷，自己人家裏再怎麽鬥始終是一家人。如果外族想占據咱們家園，那就再殺他個三十萬！大唐子民，不是誰都可以欺淩的！”


  “我明白了，原來繼承楊正平大將軍遺誌的根本不是嫡長孫楊孟君，而是你吳衝！”


  吳衝哈哈大笑，“你錯了，依舊是孟君，隻不過……他現在還小。”


  徐瑾辰大口的喝了一勁自釀土酒，約摸著是喝的太猛了，刺激的眼眶通紅，“咱先不說這個，接下來荊州之戰你準備怎麽打？要不要等戎敵軍回來？”


  吳衝收回遠眺的目光，回望了一眼關內，“不必，荊州多山川大河，必定是以水戰為先，我那三萬戎敵軍又都是騎兵步兵，就算去了也沒多少用武之地。”


  想了想，吳衝繼續道：“如果趙星河也收到會獵請帖的話，他肯定也是回去的。這樣一來我估摸著巫州那邊應該不會有什麽太大變故，待他們三個拿下巫州後便把那一萬騎兵調回來支援咱們。”


  “咱們？你意思是……”


  吳衝認真的看著徐瑾辰，“沒錯，咱倆都去荊州！要賭就賭次大的，我先帶著關內剩餘的幾萬人馬先行，待我到前線明白了局勢後你在帶著破西軍過去。囚龍關……一兵一卒都不留！”


  徐瑾辰仍然有些遲疑，“這樣會不會太冒險了。”


  “趙星河都敢帶走所有人馬去打荊州，我就為何不敢了？多大的賭注贏多大的利益，跟他們玩玩又何妨？再說了，不是還有兩萬戎敵軍在外邊嘛，囚龍關也不算太危險。”


  徐瑾辰定了定心神，“好吧，這次聽你的，要不要給朝廷匯報一下？”


  “不用了，這一來二去就得好些時日，純屬浪費時間。朝廷為何會讓咱倆自立營號，不就是讓咱倆便宜行事嘛。”


  隨後，吳衝略有些欣慰道：“我入駐囚龍關後便一直打造水師，如今終於可以排上用場了。”


  隔日，吳衝便率眾北上，囚龍關內除了破西軍以外的六萬人馬都被吳衝帶走，同行的水師戰船都有浩浩湯湯的四十艘。


  吳衝親自出征的消息也被兩國諜子探去，快馬加鞭的匯報給趙星河封邪兩人。


  廣陵原，位於桂陽零陵兩郡的交界處，西為桂陽，東為零陵，卻又在漢江渡口富川口以北，而富川口往南便是囚龍關。廣陵原也是荊州南部少有的大平原。上乘淮南山南兩道，下乘江南。


  吳衝沿著漢江直流而上，出了富川口便駐紮在此地。以吳衝大軍營帳的角度來看，往前三十裏就可以到達荊州地界。


  紛紛煙雨如絲如幕，也給遠處的群山籠罩了一層冥冥白霧。有到了江南多煙雨的季節，也不知道臨安城酒家客旗下會不會多幾桌趁機觀景的少年少女，也不知道那個楊姓少年會不會親切的給方瑤披上一件抗寒披風。


  來時你說隻要我立下曠世軍功便嫁給我，如今我已經收複整個江南道，接下來是半個荊州，不知這樣的大功可否配得上你那嫁衣如霞？


  “孟君，一定替我照顧好你瑤姐姐。”


  不知這三位天下名將是真有那麽一份默契還是約好了一般，三人皆放棄了據城以守，集體屯兵於廣陵原上，擺明了要來一場硬碰硬的野戰。


  最先到的當然是吳衝，可第二天趙星河就帶著十萬大軍出現在了廣陵原以西，隨後便也是十萬人馬的封邪屯兵於東。


  隨著三人對壘廣陵原，天下人的目光也再次被吸引到了這裏。


  一個是年少入世，一生隻有一敗的星河軍神。一個是藏鋒十年，一朝亮劍的飛將吳衝。還有封邪這位屠盡楊家滿門，身後更有百萬雄師的殺神。三人皆是天下名將！

  三方都按兵不動，以掎角之勢互相製衡著對方，誰也沒有率先出擊，但關注此戰的天下人都知道，這種安靜也隻是暫時的而已。


  對於吳衝沒有上奏兵部就擅自出軍一事，臨安朝堂上也有過一次激烈爭議。中書省徐仁壽連上九表，“懇求”李毅以囚龍關安危為重，下旨吳衝退軍，讓趙星河兩人狗咬狗就好。王太師也附言如此。洛林始終一言不發，眯著的眼睛讓人懷疑這位權柄最大的老頭是不是都睡著了。


  最後韓邊關持笏而出，怒斥兩位一品大佬鼠目寸光，這也讓那方大殿內所有公卿目瞪口呆。


  待韓邊關上奏之後，李毅終於不再坐觀群臣勾心鬥角，一錘定音的讓吳衝該怎麽辦就怎麽辦，該怎麽打就怎麽打。甚至還給吳衝增糧十萬石，徹底解決了所有後顧之憂。


  這一日，踩著如絲煙雨，廣陵原上的三位終於齊齊而動。大營依舊還是那個位置，各自的大軍仍然安分守己。


  吳衝騎著他那匹夜梟，提著長刀關月，一騎獨行的駛出唐軍大營，身後隻帶了十人親兵，還有那一支“吳”字大纛。


  廣陵原中部，三騎緩緩碰麵，吳衝黑馬黑甲，趙星河一襲蜀錦白衣，手裏提著那柄通體幽藍的長槍“星河”，東邊一騎魁梧雄壯，一身赤甲正如當年洛陽城下楊家滿門尚未幹涸的鮮血。


  三人都隻帶十人親兵，各自扛著自己的大纛。


  趙星河率先走出，衝著兩人行一禮，舉手投足間盡是身為天下第一名將的氣度風流。


  剩下兩人也緩緩策馬而出，紛紛回禮。


  短短一刻鍾，也不知道這引世人矚目的三人究竟談了些什麽，隻是去時是什麽表情，回來時依舊如此。


  隻是世間有所傳聞，三人各自歸帳時，風雨中傳來一句淡淡的“不死不休”，也不知道具體是三人中誰所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