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誰家狀元郎
當晚，江東流就帶著耶律青鶴出了臨安城，南唐朝廷那些知道耶律青鶴根底的人物都沒有說一句話，任憑那輛馬車緩緩而出。至於天芒司會不會有後續行動，那就隻有李毅和袁太平知道了。
而武舉狀元的名字也水落石出，最終奪魁的便是那名座駕為青宛的公子哥，這公子哥竟是山南道襄州人氏，家中並無大官於朝，隻是普通的商賈之家。在見識過了徐瑾辰江東流楊孟君三人的武藝後，眾人對這個武狀元的態度可想而知。
在距離文舉放榜日的七日內，楊孟君每日都帶著洛清怡在臨安附近遊山玩水，君子山，西湖，都留下了這對年輕男女的足跡。
而徐瑾辰也在第二天再次告別臨安，依舊是一人一劍一馬，奔騰赴邊關。
七天的時間，有人覺得過的特別歡快，還有些意猶未盡，有些就覺得難熬了許多。前者如楊孟君洛清怡，後者便如那東方玄機。倒不是說東方玄機沒那麽定力耐力，而是隨著東方玄機一日連考文舉大半科目一事傳出，更有洛林對其青眼有加在前，朝中那些稍有些地位的黃紫公卿皆紛紛前往拜訪。東方玄機更是不勝其擾，每日臉上都掛著那副已經僵硬了的笑容。
也不怪乎東方玄機如此，雖說自己在科舉上表現的極為惹眼，可朝廷正規的封賞也沒下旨。如今的東方玄機依舊是兵部軍機處的那個參議郎，可來此拜訪的達官顯貴們，哪一個不是帶著品級的一部大佬？這其中又以“洛派”官員居多，有一點眼力勁的官員都能發現，東方玄機和楊孟君走的極近，而楊孟君又是洛府準孫女婿……
這些官員最主要的意思也不是什麽給尚未入世的東方玄機套近乎，而是拉攏！拉攏東方玄機入自己的派係。
相比於東方玄機的不勝其擾，楊孟君可就逍遙自在多了，獨坐沏壺茶，吟詩作樂，更有佳人相伴，好不快活。
七日的時間轉眼即逝，古陽廣場上也重新恢複了交通。但在古陽廣場正中央的那塊石碑旁也又禮部官員重新豎起了大大小小數十張榜單。這些以華貴絲帛為料的榜單就是文舉數十個科目的最終排名！
早早的，臨安城幾乎所有民眾就把古陽廣場圍的水泄不通，那些參加科舉的士子更是早早的便起了床，一直等著放榜。
眾人越看越覺得不可思議，為何大半榜單上都有一個名為東方玄機的名字？而且……還都是一甲？
今日的寶和殿上和古陽廣場一樣熱鬧。
在鄭夫秀不急不緩的念完所有文舉科目各前十名後，滿堂公卿的臉色如出一轍，那就是震撼！
“那寒門出身的東方玄機，還真讓他一遇風雲便化龍了？”
雖然心裏已經早早有了準備，可李毅此時依舊有些轉不過彎。
鄭夫秀出列道：“陛下，東方玄機雖尚且年幼，可雜學之廣已經不下於微臣，陛下應當重用之。”
洛言嗬嗬一笑，“的確啊，咱們大唐有此人物，不下於西蜀孔昭！”
一些大臣紛紛附議，此時的顧不得什麽門戶之見，東方玄機此時妥妥的入了天子眼簾，在這個時候出列貶斥東方玄機，那僅僅打了天子巴掌，更要得罪那些笑裏藏刀的同僚。
李毅笑著看滿堂公卿一一發言，自己卻緘默不語。
這時，徐仁壽緩緩出列，向李毅行一禮後，轉頭看了滿座黃紫一眼，淡淡道：“稟陛下，臣上奏彈劾東方玄機！”
此言一出，滿堂公卿皆沉默不語，但心中卻異常詫異。
李毅“哦”了一聲，“徐愛卿有何言？”
“陛下，東方玄機目無尊法，枉自參加除卻進士以外的科目，必為欺君之罪！老臣要彈劾的便是如此。”
李毅眉頭一挑，玩味道：“此話怎講？”
“按科舉規定，隻有翰林學士，國子監學子才可一次考完眾多科目。然而東方玄機並不是翰林學士，也並非國子監之人，而他卻拿著翰林院太子伴讀楊孟君的腰牌欺君罔上。”
這時，鄭夫秀卻出列道：“此言差矣啊徐大人，當日東方玄機拿著別人的腰牌申請多考的時候你也在場，既然你知道那並非是他自己的腰牌，為何還縱容他如此？如果說東方玄機欺君罔上，那鄭大人你是不是也有包庇之罪？”
徐仁壽輕哼一聲，沒想到反駁自己的不是洛林，而是這個在朝堂上跟腳未穩的翰林大學士。
“這就不對了，鄭大人你才是翰林院一把手。按理說包庇東方玄機的是你才對，你身為翰林院大學士，卻不知道自己麾下有那些人？別說你才入職不久，像東方玄機這種人中龍鳳，你不應該第一時間所關注？”
說到這裏，徐仁壽臉上的譏諷之意竟然毫不掩飾，“別忘了，你才是這次科舉的主考官！本相再彈劾你一個失察之罪又有何難？”
一番話，說的鄭夫秀啞口無言，隻得顫抖著身子回到班列。說到底，還是自己在朝中根基不足啊，哪怕自己是以文壇宗師的身份入朝參政，但依舊還是被這些真正的大佬看不起。
李毅笑眯眯的問道：“以徐愛卿所言，那該如何處置東方玄機？”
處置！而非安排。在朝為官，有幾個不善咬文嚼字？更何況是隨朝參政。
滿堂官員你看我，我看你，心裏所想不言而喻。
徐仁壽嗬嗬笑道：“那就要看王大人的了，對官員處罰一事，門下省可愛我中書省更有發言權啊。”
王鶴迎上徐仁壽的目光，心裏暗罵一聲，緩緩出列道：“稟陛下，此時既然是徐大人所彈劾，那就依了徐大人吧。”
李毅輕笑一聲，“誒，朕也想聽聽你的意見。”
王鶴麵皮一抖，輕咳一聲道：“回陛下，根據我朝律法，欺君之罪應當斬立決！”
徐仁壽眼神一凝，再次抱拳道：“臣附議！”
這次，兩人身後的議論聲更大了。
李毅手指輕彈龍椅，並不急著下定論，因為最該發言的那一位還不曾出聲。
不待洛林出列，韓邊關率先走出，“陛下，臣以為，法不容情人有情。東方玄機此舉雖有些不妥，可終歸還是個十五六歲的年輕人。而且，今日已經放榜，相信不僅僅是在座的公卿大臣們，就連臨安城內那些平民百姓也異常震撼，繼而欽佩，這種心態很快便會蔓延至整個江南道，甚至整個天下也知道咱們大唐出了個東方玄機。反而，如果咱們真依法懲治了東方玄機，天下人會如何看待陛下？如何看待大唐滿朝公卿。臣……不希望因為廟堂黨爭而失了天下民心，失了一位未來可比孔昭的千古良相！還請陛下斟酌。”
李毅停下了彈動的手指，看著跪在地上的韓邊關，心裏一歎，“韓尚書且先平身，容朕再考慮考慮。”
韓邊關不為所動，繼續作揖道：“還請陛下三思！”
能這樣逼迫李毅的，滿堂大臣們也隻有韓邊關韓如此了。
李毅漸漸收起笑容，神色陰晴不定。
這時，洛林也出列道：“陛下，韓尚書所言甚是。東方玄機可罰不可殺，可用不可棄。臣提議，隻保留東方玄機狀元的名頭，而且隻是一甲進士，其他的作廢。然後讓東方玄機繼續在韓尚書的兵部任其舊職，依舊是那軍機處參議郎，和楊孟君相輔相成。”
李毅神色微怔，隨即哈哈大笑，“功過相抵，那就依洛愛卿所言。”
“陛下聖明！”
李毅真正開心的並不是洛林出言解了東方玄機之圍，不僅僅是洛林，包括徐仁壽和王鶴都知道東方玄機絕對殺不得。如今李毅有兩塊心頭肉，一塊是楊孟君，一塊便是東方玄機。但徐仁壽兩人之所以如此說，更多的是為了“配合”李毅。洛林那一番話，很明確的點明了“韓尚書的兵部”。也就是說，洛林已經承認兵部是屬於韓邊關，屬於韓邊關背後的李毅，並不是屬於尚書省自己的。其次，洛林的說了句“和楊孟君相輔相成”。能聽明白這句話的人不多，但恰恰李毅就懂。你們想殺東方玄機，可以，老臣我人微言輕，官帽子不夠，可還有個楊孟君啊。其實潛在意思便是，東方玄機是和楊孟君一個派係的，並不是我洛派之人，你們以後要是敢對東方玄機下手，我就敢讓楊孟君提著鎮國刀跟你們講道理。
什麽道理？就是鎮國公上可直諫昏君，下可立斬逆臣的道理！
這個崇尚無為而治的老人，在一忍再忍後，終於開始和這個朝堂，和皇帝陛下講起道理來了。
李毅現在隻覺得心裏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就好像丟了西瓜撿起了芝麻一樣。但兵部是芝麻麽？
一個尚未入世的楊孟君，能比的上一個三省六部中最重要的兵部？
不管怎麽說，在丟了掌控兵部的實權下，洛林這位尚書省右仆射的權柄降到了最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