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廟堂之高
徐瑾辰走後便直奔皇宮而去,一路上殺氣騰騰,竟然沒有一個人敢去攔下這一騎。
守衛皇城的禦林軍森然甲士自然識得徐瑾辰,紛紛讓開了道路,隻是心裏有些納悶,“徐侯爺如此火急火燎的回臨安,莫非是有什麽軍機要事?”
而徐瑾辰也並非不懂禮法,到了皇城內便下馬牽著坐騎,直朝禦書房而去。
李毅為君這十年,每日基本都是在禦書房度過的,雖然後宮那些嬪妃婕妤數不勝數,但整日操勞國事,根本無心其他,就連兒女也僅僅兩人。
徐瑾辰進了皇城最內部的範圍,他停下腳步,抬頭朝巍峨的皇宮看一眼,嘴角揚起一抹不為人知的笑意。徐瑾辰卸下破軍交給一旁的太監,略微整理了下衣衫,大步朝宮內走去。
見徐瑾辰冷著一張臉此次,禦書房外的當值太監心裏一突,快步上前行禮道:“不知徐侯爺來此何事?”
“來求見陛下而已,公公可否幫我稟告一聲?”
太監心裏陣陣嘀咕,可行動卻不慢,“徐侯爺稍候。”
進了禦書房,徐瑾辰收拾了一下心情,朝著低頭看卷宗的李毅雙膝跪地抱拳道:“末將參加陛下。”
李毅抬起頭笑著看向徐瑾辰,“瑾辰啊?你不在囚龍關待著,回臨安做什麽?”皇帝陛下神色玩味,但也有些真實的疑惑之意。
徐瑾辰頭顱叩地,“回陛下,末將來此請罪!”
李毅“哦”了一聲,有些不解道:“請罪?你有何罪?囚龍關不是好好的嘛?難道你和吳衝產生矛盾了?”
徐瑾辰依舊附著頭顱,“並不是,末將和吳統帥並沒有什麽矛盾,末將所請之罪有二。其一便是今日末將在臨安城街上親自砍了潭州太守之子孫應彪的雙手,此舉有違唐律。其二便是末將在沒有向兵部提交文書的情況下就擅離職守,私自回城。”
李毅聞言後神色終於有了些許波瀾,有些詫異道:“你砍了孫應彪雙手?”
顯然,李毅已經明白了徐瑾辰所言的順序,徐瑾辰所說的第二罪應該就是和他砍了孫應彪有關。
徐瑾辰字正腔圓道:“是,孫應彪於前幾日在宴會上侮辱了家妹,家妹礙於此時正值科舉之時,而科舉又是祖父和王太師聯手所辦,為了不傳出些不好的影響,家妹隻得寫信給我。末將忍受不了如此大辱,毅然歸臨安,還請陛下治罪。”
李毅心裏一歎,並沒有指責徐瑾辰什麽,輕輕放下手中卷宗,“你先起來吧,孫應彪一介豎子竟然敢羞辱朕親自赦封的郡主,實乃膽大妄為。以下犯上本就是大罪,你砍了他雙手這並不怪你。但這種事應該交給刑部來做,你越權行事實為不妥。這樣吧,朕罰你兩個月的俸祿以示懲戒。”
李毅這番話並沒有提徐瑾辰擅離職守一事,更大事化小,把徐瑾辰當街行凶給輕輕的蓋了過去。所謂兩個月俸祿……徐家嫡長孫缺那點銀子?
徐瑾辰再次叩首道:“末將謝過陛下。”
李毅再次拿起卷宗擺擺手道:“去吧,既然已經回來了就先別急著走,囚龍關暫時出不了事。”
徐瑾辰再次作揖行禮,隨後緩緩退出禦書房。
待徐瑾辰走後,李毅手指習慣性的輕敲著桌案,喃喃自語道:“孫應彪?兩袖清風的孫光耀怎麽會生出這種兒子?徐瑾辰說到底還是仁慈了些.……要是那楊家少年,還不立斬了此人,哼。”
李毅想了想,喊道:“來人。”
中禦府當值太監立馬畢恭畢敬的小跑到龍案之前跪下,“陛下有何吩咐?”
“擬旨,孫光耀因政績卓著,與民有惠,更清名遠揚。朕念其勞苦功高,特封其為翰林院大學士,授予其陵平侯以做其彰。”
中禦府太監嗓音尖細,“遵旨。”
可就在這太監研好墨準備下筆時,又有人來報,“啟稟陛下,門下省左散騎常侍胡大人攜家女胡雪求見。”
李毅抬頭招招手道:“叫進來。”
胡承帶著女兒來見?莫非又是什麽瑣事?這堆大臣啊.……一個個的做官都沒的說,不管是清官也好,汙吏也罷,隻要身在其位謀其之政就行,自己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有時候就算觸犯了唐律,隻要別太過分,也就懶的管了。可這些大臣家中子女卻一個比一個能惹事……難道我大唐除了古陽四子之外再無年輕俊彥?
胡承今年也都三四十的人了,看起來並不顯老態,也算一個“年輕人”。如此年紀便坐到了門下省第二把交椅的位置上,待以後王太師百年之後,門下省豈不妥妥的是自己囊中之物?隻要在未來一二十年內別犯大錯被人給揪到小辮子,以後江南胡氏一族豈不是要成那數一數二的大族?處了“兩尚書”的洛氏以外,還有哪一族能和自家相提並論?可今日女兒回家後給自己說了那件事之後自己瞬間就不淡然了。女兒胡雪親自“閹”了孫光耀太守的獨子?孫光耀寵子的程度整個江南道都知道,自家女兒竟然這般不知輕重。一府太守怎麽說也算是響當當的人物,萬一這事兒被孫光耀記恨上了,以後想要自己接手門下省定然會被孫氏一族百般刁難。最重要的是陛下的態度.……孫光耀任勞任怨兩袖清風,李毅不止一次在朝會上坦言,“若我大唐官吏皆如孫光耀一般為官,大唐何愁不能中興?”。萬一李毅為了安慰孫氏一族的怨氣,把自己官掉兩級也並非不可能。
胡承麵帶苦色,跪地道:“啟稟陛下,臣今日是帶小女來此請罪的。”
李毅眉頭一挑,莫名的感覺有些好笑,“哦?你也來請罪?且說說何罪之有,待朕弄清楚了後再酌情發落。”
能做到從二品的官員,咬文嚼字的能力可曾差了去?胡承從李毅話裏便聽到了端倪。我也來請罪?除了我還有誰?再者便是“酌情發落”這四字,李毅並沒有說“按律處置”而是說了這四個字,那意思便是自己等下說的事情可大可小了可重可輕了。
胡承目光陰翳的撇了一旁胡雪一眼,“啟稟陛下,小女今日在城內大街上傷到了潭州太守孫光耀家的獨子孫應彪。因小女不懂輕重,竟然傷到.……傷到了孫應彪香火根上。小女此舉視唐律為無物,藐視天威,還請陛下降罪。”
胡承這番話說的可謂無情至極,把所有罪過全部推到了胡雪身上,“丟車保帥”。
李毅看著俯首在地的胡承,臉上浮起一抹不經意的笑意,目光轉向神色木訥,好似丟了魂一般的胡雪,“胡雪是吧,你且說說為何會傷了孫應彪。”
胡雪鼻子輕輕抽搐一下,隨即便把自己從認識孫應彪到今日借徐瑾辰手中長劍親自傷了孫應彪為止所有的前因後果詳細的說了一遍,“陛下,小女今日怒火中燒才做出這等目無王法之舉,此事家父先前並不知情,還請陛下治小女一人之最,不要累及家父。小女經此一事貞節以受辱,但求陛下賜小女一死。”
聽完胡雪所言,胡承有些責備之意的看了胡雪一眼,顯然他並不知道當時徐瑾辰竟然也在場,而且徐瑾辰更加“大逆不道”的砍了孫應彪兩隻手。但他對胡雪最後那一句“但求一死”並沒有放在心上。
李毅略感頭疼的揉了揉眉心,“又是孫應彪……”
“孫應彪以下犯上,設局欺辱明珠郡主徐梓媛在先,依唐律以下犯上該立即斬首。你所做之事也實屬失誤,朕就不治你什麽罪了。而你胡承,身為當朝重臣,如此家教,實乃臨安世族之笑料,但這是你自家的事,朕罰你兩年俸祿,就不降你官職了,以後自求多福。”
胡承麵皮一抖,連忙跪地道:“多謝陛下隆恩,陛下聖明。”
胡雪也再次俯首謝恩。
待胡家父女走後,李毅眯眼想了想對著一旁還未下筆的太監道:“下旨,孫光耀因教子無方,致使孫應彪在科舉之際於臨安城肆意妄為。孫光耀官降一品為潭州刺史,任行太守之責。”
能侍候在皇帝身旁的太監,哪一個不是心思玲瓏剔透之輩?這太監聞言後眼皮一顫,不動聲色的按照李毅的意思書寫聖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