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 去舊都,進個城門還生事
我笑了笑道:“說實話,這一次我們所要對付的對手也不簡單,無奈我們力量不夠,人員太少,不能麵麵俱到。幾位也是心懷家國天下的義士,隻是迫於無奈走上了歪路。所以我以為,還是早些棄暗投明,橫豎也給跟著你的這些兄弟們尋個安定的營生,到時候即使不能給尊師報仇,也不至於讓幾位白白丟了性命不是?”
周全的眼光掃過身邊的幾個兄弟,這都是跟著他一路從武館長起來的小兄弟,說不心疼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沉吟了片刻,周全抬頭看著我道:“容在下問句不該問的,公子此來…是要對付誰啊?”
淩朝眼神一冷,殺氣微微外露。行走江湖,說話辦事都有些不成文的規矩,像這樣的事情輕易是不方便問出口的。
可周全絲毫不懼,目光定定地看著我,一點兒沒被淩朝嚇到。見狀,我饒有興致地問道:“知道了結果有什麽意義麽?於你們而言,現在應該沒有選擇的餘地吧?”
周全輕輕地搖了搖頭道:“公子多慮了,實不相瞞,我這話也是為我的這班兄弟們問的。說句不中聽的,我們兄弟視您為再生父母,您今日放了我們兄弟一馬,理所應當是該粉身相報的,隻要您一句話,讓我們往東哥兒幾個絕不會往西!”
“可問題是,如果這從頭到尾都是您設的局,想用這種方式讓我們幾個死心塌地地給您辦事兒,到頭來卻隻是起了個炮灰的作用,那恕我直言,咱們也不是蠢的,便是在這兒慷慨赴死了,也不會沒頭沒腦地幫著你助紂為虐,殘害無辜!”
我歪著腦袋笑道:“不到一個時辰以前您幾位可還拎著大刀打劫船上的無辜百姓呢,怎麽到這會兒又這麽義正言辭了?”
周全微閉雙眼搖了搖頭:“此話不然,即便是走投無路,我們兄弟不得不走上這條路了也是無奈之舉,斷不會傷人性命。如今既然能有別的選擇,那我們也自然會秉承初心,絕不會讓你的陰謀得逞的!”
“哈哈…哈哈哈…”聽完他的話,我不覺笑了起來,倒不是嘲笑他奇特的理論,而是他所表達出來的思想正是眼下我所需要的!
抬手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收斂了笑意緊盯著他道:“我們要對付的,是官。現在你來說說,這個人情,你們是還,還是不還?”
“官…官?!”周全身後的幾個小夥子都不約而同地露出了糾結的表情。做了一輩子平頭百姓,他們怕官是天經地義的。如今我直言不諱,讓他們加入我們去對付印象中最可怕的人,換作是誰怕都難免心慌啊。
不過周全倒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稍頃便抬頭看著我道:“公子勇氣可嘉,隻怕前路渺茫啊…”
我看著他暗暗點頭,雖然不知道是哪句話說漏了嘴,不過眼下很明顯,他已經大概齊猜出來了我要對付的是什麽人。關於他可不可信我倒是不甚擔心,因為從他周身的氛圍裏我隻能感受到一股無畏的氣息,絲毫沒有奸邪之類的惱人感覺。
低著頭思忖片刻,周全起身問道:“公子想要我們做些什麽?”
我也站起身直視著他的眼睛:“眼下還用不上你們,很多事情都得徐徐圖之,就像你們對雲家的仇恨。這樣吧,我先幫你們在金陵城置辦個鋪子,做些小生意安身,回頭等真的用得到了我自會想辦法聯係你們的,如何?”
周全回頭看了一眼幾個兄弟,不慎牽動了傷處,不自覺地咳嗽了兩聲,隨即道:“既如此,就有勞公子幫我們盤一處飯莊吧。我們幾人過去在師傅門下也負責些灑掃後廚的活計,開個飯店倒是綽綽有餘,別的買賣就不慎清楚了,免得白瞎了公子的銀錢。”
我點點頭:“這個沒問題,你們且先隨我來吧,我先將你們安置在城外的客棧住下,等鋪子盤得了再通知你們。”
和周全達成了共識,讓幾個小兄弟輪番背著他慢慢悠悠走到金陵城外,在一處還算不錯的客棧號了幾間上房,打算明天一早再進城。
看著幾個年輕人興奮的樣子,我竟感受到一股淡淡的悲涼。想我大明昌盛百年,江南又是富庶之地,這些年輕人竟會為區區一間上房興奮至此,實在是國之悲哀啊…
沒有什麽後話,幾個人都飽飽地睡了一覺,我更是一覺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來。畢竟接下來我們就將正式踏上新的征程,不好好養足精神可不得了!
飽飽地吃了一頓午飯,我向周全幾人簡單交代一番,又留下了三天的房錢和飯食費,便帶著淩朝退了房,一路朝金陵走去。
路上,淩朝在後頭問了我一句:“我說老陸啊,你就不怕那幾個家夥拿了銀子跑路了?”
我淡淡一笑,答道:“他們若是真的有那個心思,昨天晚上就該離開了才是。再說了,攏共就那麽十幾兩銀子,他們一行七個大小夥子,估計能堅持一個月都費勁,隻要是個聰明人都能算得清這筆賬。”
“更重要的一點,他們心中的仇恨是真的。過去他們沒那個本事,想著能怎麽投奔去了山寨,徐圖再起。可誰都知道這條路難比登天,隻怕會賠了夫人又折兵。如今我把這麽一條大好的前路擺在他們麵前,若是還能傻傻地卷錢跑路了,那這群人也難成大事,走了反倒是件好事,起碼不會拖累我們接下來的計劃。”
淩朝認同地點了點頭,又接著問道:“話說那個帶頭的,叫周全的那個是不是已經猜到咱們要去對付誰了?我瞧他那樣子似乎已經猜到了些什麽啊。你說你昨兒晚上非得告訴他們幹啥呢?豈不是給咱們的行動增加了風險嗎?”
我笑著回頭看他:“傻小子,你怕是忘了我的本事了吧?雖然單從麵上看不出來什麽,可我還能憑感覺去判斷啊!昨天晚上周全聽了我說,不光沒想著去舉報,甚至還隱隱地有一絲興奮。都是走江湖的,和官府作對是大多數江湖人渴望發生的事情,尤其是對手若是個貪官,最後還能落個為民除害的好名聲,不愁他們不上道。”
“再說了,若是他們真的有意出賣我們,且不說能不能活到今日,便是真的要去衙門告發,好歹也得知道我們姓甚名誰、要對付的是誰、具體的行動計劃是什麽吧?”
淩朝這也才徹底安下心來,跟上了我的腳步。行了約有半個時辰的路程,我們終於來到了金陵城下。相比於京城的莊嚴、肅穆,金陵城的外牆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古老、滄桑,帶著深深的藝術感和曆史感。
好歹也是六朝古都,能被這麽多帝王選中作為都城自然也有它的道理不是?沒有多想,我將後腰處的鋼刀緊了緊,一副臊眉耷眼的表情就朝著城門處走去。
不同於京城的門衛,金陵城除了朝廷衛所官兵以外還有不少高官的私人勢力。來到城門前一瞧,就見兩支服裝各異的隊伍分立城門兩側,一方是典型的我朝軍士打扮,一方則采用色澤暗沉的黑色作為主基調,甲胄前部印著一個大大的“督”字,雖然看上去有些滑稽,可這一個字代表的可是如今的南直隸總督陶賀宇,尋常百姓又豈敢嘲笑?
我們二人來到城門前,我用眼神暗示淩朝,從衛所官兵那頭過去。因為這些地方大員培養出來的勢力大都是稱霸一方的所在,即便是朝廷編製的衛所官兵有時候都得看他們的眼色行事。若是從那頭進城的話,隻怕為了遮掩身上藏著的刀兵需得白白送出許多銀錢。左右進趟城都是要交銀子的,那自然是要選擇代價更少的一邊嘍!
果不其然,城門前等待入城的隊伍也分成了兩邊,衛所崗哨這邊的人明顯要比總督府兵那邊的人多出不少,估計都是抱著同樣的想法吧。
為免淩朝太過緊張露出破綻,我索性讓他走在我前麵,這樣到時候出了什麽岔子我也好幫著圓場,順便把我自己也給混過去。
沒想到就在即將排到我們的時候,變故發生了。十幾個武館學徒打扮的年輕人從城裏大搖大擺地走了出來,紛紛笑著和總督府那邊的官兵打著招呼,對這頭的衛所駐軍們卻連個眼神都懶得給。我細細一瞧,為首之人的衣服左胸處繡了一個銀色的“雲”字,餘下的十數人胸前也都是這個字,隻是都是統一的黑色,估計在他們之中也有著某種嚴格的等級製度吧。
果然,繡著銀色雲字的領頭人大手一揮,十幾個雲家弟子就蜂擁而上,連拉帶拽地將不少排在後頭的百姓給拖到了總督府兵這邊的隊伍前。
一眾百姓們拚命掙紮,可都隻是些尋常人,怎麽會是這些身強力壯的練家子們的對手呢?隊伍頓時亂作一團,誰都知道這是雲家的意思,作為如今的江南三大世家之一,有哪個不長眼的敢去得罪他們啊?
不過一會兒功夫,原本排在衛所隊伍前麵的百姓就少了一大半兒。衛所官兵們紛紛對雲家弟子和總督府兵們怒目而視,卻又不敢正麵懟上去,隻得默默地忍下這口氣,繼續著他們的搜檢工作。
淩朝是個急性子,見到這般不公的情況自然也是義憤填膺,死死盯著那頭得意洋洋的肇事者們,雙目似是要噴出火來。
我暗道一聲不好,這小子這麽整,即使什麽都不說也可能被扣上個莫須有的帽子帶走,決不能讓他再這麽看下去了!
正欲伸手懟他一下,不想為時己晚,領頭的那個雲家弟子已經發現了淩朝的異常,帶著一群人呼呼啦啦地就過來了。
這下褶子了…我在心中哀歎一聲,迅速開始思索起了對策。可還沒等我想出辦法來,那邊的對峙就已經開始了。
“小兔崽子,看什麽看?知不知道我們是誰?”為首的雲家弟子一上來就很不客氣地質問著淩朝。想他明麵上好歹也是四大神捕之一的關門弟子,但凡認識他的軍士和他說話時無不是恭敬有加,何時被人如此羞辱過?
淩朝登時怒從心起,雙拳捏得咯咯作響,一縷殺氣已經隱隱從他體內向外逸散出來。須知人身上的各種情緒都是有區別的。同樣是憤怒,有的人是家破人亡之後的崩潰,有的人卻是賭場失意時的氣結,這其中的差距十分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