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 這世道,仁義人都不好過
看了一眼領頭的漢子,我衝著他搖了搖頭,表示這個老三絕對不能留。漢子的眼中似有不忍,不過隨後還是默默地閉上了眼睛,看樣子是認同了我的做法。
沒有再管他們那邊,我蹲下身子看著腳下的老三道:“你說的對啊,上天有好生之德,即便是如今我是這艘船上最強的人也無權隨意剝奪你的性命。這樣吧,我就順應天意,給你一個活下去的機會。方法也很簡單,就按你剛才說的,我送你下水,至於最後能不能活下去,那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說罷,我便站起身子,單手拎著老三開始朝水裏推。方才我那兩根筷子都是瞅準了穴道刺下去的,他的雙臂如今根本無法動彈,自然沒辦法劃水了。
可說實話我還是有些不放心,對於這種沒有應有善意的家夥我實在生不出一絲同情。或許你的曾經受盡了苦難,卻也不代表你可以把這一切都報複在無辜之人身上。所以說,老三必須死!
老三的眼中透著深深的恐懼,拚命地扭轉身體想要掙紮。可惜他失去了一雙手,就少了大半的動力,壓根兒不是我的對手。更重要的是,我趁其不備一腳踩在他的右腿小腿上,“哢嚓”一聲將脛骨踩斷了。老三痛呼一聲,整個人不自覺地痙攣起來。
我趁勢發力,一把將他丟進了冰冷的江中。如果在如此重傷之下他還能活著上岸,或許就真的是老天垂憐,留他一條性命了。不過不管怎麽說都已與我們無關了,隨他自謀生路去吧。
老三的掙紮沒有持續多久,四肢用不上力,根本不能長時間保持在水麵上,隻發出一聲哀求“救我!”就迅速沉入了江中。船越走越遠,他沉下去的地方隻留下了一串水泡,然後就再也沒有任何動靜了。
回過頭看了一眼被嚇破膽的幾名水賊,我冷聲道:“都給我老老實實在這裏帶著,除非,有誰想下去給你們這位兄弟做個伴兒!”
結果是顯而易見的,沒有人敢出言反抗,紛紛低著頭老老實實地坐著。我也懶得去安慰那些船艙中的受害者,眼下已沒了危險,自救之類的事情他們還是做得到的吧。我不是什麽爛好人,自然也不會什麽都幫他們想到的。
一個倒掛金鉤將身體吊在船邊,我在江中好好洗了洗手,然後便坐在一旁靜靜等待著夜幕降臨。又過了約半盞茶的功夫,船終於靠岸了,船上的客人們魚貫下了船,都在岸邊站定看樣子是想要感謝我們一下。
沒辦法,我歎了口氣,和淩朝押著剩下的幾個水賊也跟著下了船。岸邊的幾十名百姓對著我們千恩萬謝,好一陣感激後才散去。我簡單應付了兩句,回過頭卻見之前被老三瞧上的婦人正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打量著我,見我看過去,便立刻回過頭跟著自家男人漸行漸遠了。
船上的夥計們不願連夜跨江趕回去,索性就打算在船上過夜了。船老大熱情地表示願意幫我們把人送到官府,被我婉言拒絕了。開玩笑,這要真給送到官府去了才是壞了事兒呢!
和船上眾人告別,我們便押著幾人朝一處密林中走去。有幾個年輕的後生似乎已經開始想象起了自己臨死前的樣子,一個個扭捏著不肯向前。我也沒那個耐心好言哄著他們,直接抽出鋼刀架在其中一個的脖子上,立刻加快了整個隊伍的行進速度。
我開啟感知,確定周圍除了我們再無旁人,這才停下腳步,慢慢朝領頭的漢子走了過去。幾個人似乎終於想通了,紛紛站在那漢子身邊,看樣子是要保護他最後一次。
有些無奈地一手一個將他們丟了出去,我抬手一刀落下,漢子身上的麻繩頓時斷作幾截,輕飄飄地落下。
突然的變故讓幾人都瞪大了眼睛,除了淩朝和那漢子。似乎早就知道了我的打算,淩朝走上前去幫幾個小的也解開了束縛,帶著他們來到我身邊站定。
領頭的漢子胸口被淩朝重傷,此刻似乎還有些喘不過氣來,我便扶著他坐下,同時示意其他人都在旁邊老老實實坐著,這才開口問道:“兄弟相貌堂堂,極重禮儀,怎麽卻做起了水上之賊?”
漢子早料到我會有此一問,歎了口氣道:“公子有所不知啊,我們本都是淮陰城中一處武館的弟子。當初隻是個小地方,幸而師傅仁義,收留了整日隻知在街上打架鬥毆的我們一幹人等,教授禮數,識文斷字,還傳授我們武藝,是我們這輩子的大恩人。”
“可惜好景不長,隨著武館的名聲一步步響亮起來,前來拜師學藝的人越來越多,我們武館也算是在淮陰站穩了腳跟。可就是這一出名,反而招來了無窮的禍患。”
“不知公子可曾聽說過金陵雲家,是金陵三大家族之一,主營業務也是武館,實力強橫,威名赫赫。”
“原本我家師傅也是有些拳腳的,就想著拜入雲家門下,說不定過些時日還能混個教頭當當。可惜雲家實力雄厚,我師父當時還年輕,在一眾弟子中並不算出挑,久久也未能出頭,最後隻得心灰意冷離開雲家武館,到了淮陰開了自己的小武館。”
“然而雲家人十分霸道,這江南地區的武館要麽就是雲家開的,要麽就是和雲家有關係的,像他這種無依無靠的人在這裏連開武館的資格都沒有。”
“後來雲家弟子找上門來,表示要將我們武館也並入雲家,被師傅拒絕了。他說這世上的路並不是隻有一條的,每個人都有自主選擇的機會,不應該屈服於所謂的龐大勢力。加上他本人也確實是雲家弟子出身,那群人不好當場發作,便撂下幾句狠話離開了。”
“本以為這事兒就這麽過去了,卻不想自那以後雲家弟子就開始頻頻找我們的麻煩,而且他們很聰明地不登門挑釁,都是在大街上攔住我們家的弟子提出比試。他們人多勢眾,且個個身手不凡,我們這邊吃了大虧,一時間人心惶惶,有不少弟子都連夜卷鋪蓋跑路了,武館的情況一下變得困難起來。”
“後來我們幾個上街采買,也碰上了雲家弟子過來挑釁。當時我身為武館的首席大弟子,說什麽也不能退讓不是?就和那些雲家弟子打了一架,卻不想將其中一人的肋骨給打斷了。你說這比試武藝嗎,傷筋動骨不也是很正常的?之前我們的弟子被他們弄得斷手斷腳的比比皆是,如今也隻算是以牙還牙了,我們也並未將此當回事兒。”
“可我是無論如何都沒想到,隻是一場普通的拳腳摩擦,竟然會給師傅一家人招來如此可怕的後果,如果知道,我當時就…就…”
漢子隱忍著心中的痛苦,死死捏著拳頭閉著眼睛,卻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了。從旁邊坐著的一個年輕人口中我們得知了事情的結局,原來此事傳到雲家人的耳朵裏,當時正在淮陰城的雲家四公子雲立恒立刻帶著一眾教頭和各個武館的好手找上門去,打著為雲家拳法正名的旗號將他們的小武館砸了個稀巴爛。不止如此,凶暴的雲立恒將漢子師傅的兒子當場打死,又將他們師傅重傷,門下弟子被全數打倒,個個身負重傷。
橫豎他們今日是來找麻煩的,雲立恒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當著眾弟子的麵命手下眾人將師傅的妻女給…不過好歹沒有傷了她們的性命,又將師傅家傳的功夫秘籍也給搶走了,說是要作為戰利品帶回雲家。臨走前,雲立恒撂下一句話,要這家武館立刻從世上消失,便帶著人雄赳赳氣昂昂地離開了。
慘劇過後的武館裏哭聲一片,絕望的師傅想要觸柱而死,被一眾弟子死死攔住,這才保下了他一條性命。不過彼時師傅已經心灰意冷了,再沒心思經營武館,草草為兒子辦了個葬禮就收拾細軟,帶著飽受摧殘的妻女離開了淮陰城,從此便不知去向了。
臨行前,師傅把他們幾個僅剩的弟子叫到跟前,囑咐他們千萬不要想著找雲家複仇。“這天下,終究是一小部分人的天下,蚍蜉撼樹,嗚呼,哀哉…”
留下這句話,師傅一家人便啟程離開了。可都是一群熱血少年,這些弟子們親眼見證了雲家的暴行,傷害的還是他們視為再生父母的師傅一家人,說什麽都不能就這麽算了!
既然雲家是山賊出身,都能做到如今的地步,那他們自然也可以!幾個年輕人商量了一下,決定投奔雄踞金陵城邊翠屏山多年的旋風寨。自古以來投奔山寨就是要交投名狀的,他們便想著從成功率最高的水路下手,將搶來的錢財盡數上交給山寨頭領,等入了寨門再徐徐圖之,相信總有一天他們能給師傅一家人報仇雪恨!
可惜這第一筆買賣他們就撞在了我們手裏,出師不利,還損失了一個兄弟。聽完他們的故事,我心中也是感慨萬千。其實打一開始我就沒準備與雲家為敵,畢竟同為武林中人,他們家又是江湖前輩,我們是該敬而遠之的。可如今這夥人的悲慘遭遇讓我和淩朝皆是義憤填膺,雖然不好明著幫忙,可從中作梗,給雲家找些麻煩還是可以的。
打定了主意,我拍了拍漢子的肩膀示意他節哀,隨即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漢子抬頭看了我一眼,老老實實答道:“周全,河南淮陽人。”
我點點頭道:“那怎麽跑到江南來了?”
周全歎了口氣道:“如今國事蜩螗,刀兵四起,尋常人家的日子不好過。一家子人難以為繼,便將我賣給了鎮上的富戶做小廝。後來那富戶賄賂上官,被衙門抄了家,我便逃了出來,聽聞人說江南富庶,便輾轉反側來到這裏,後來也才有幸碰上了我家師傅啊…”
原來如此,我歎了口氣道:“世事艱難,你們也是不易了。實不相瞞,這一次我們兄弟二人來金陵也是有大事要辦的。幾位都是重情重義、心懷坦蕩的俠士,不似那個老三那般心腸歹毒,是能做大事的人。如何?要不要與我們聯手?雖說不能當即就幫你們報了師傅一家人的仇,至少也能旁敲側擊,徐徐圖之,總比上山落草為寇要好得多吧?”
周全等人頓時瞪大了眼睛,帶著些欣喜湊上前來道:“公子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