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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6章 五爺四娘,齊家修身(上)

  洛陽紙貴,那是因為富貴人家多,對文學主動或被動的追求使得文藝範兒在這裏是標配。人口眾多的學生們滿腦子記憶背誦理解二程“識仁”、“定性”、“存天理滅人欲”的理學講義之餘,對劍仙故事的癡迷比其他地方絲毫不弱,甚至更甚!

  對於隻穿小尾巴所化的抹胸和小褲衩在大街上走路的狐女的熱切向往與崇拜似乎較其他地方更熱烈……當然好像也和這個話本被禁也有關係——顯然禁得似乎並不怎麽徹底——狐女對皇帝人心的揭露簡直是最最大逆不道的揣測上意,另有老學究對說書人大講特講“食色性”,聽得痛不欲生——要成聖得滅人欲的呀。


  狐女之父金榮光臨洛陽,在讀書人中引起的討論漣漪浪花遠超其“逆孔孟鬥儒學”的強盜行徑。更有些對如何當官感興趣的人非常想從金榮口中挖出治國理政的秘密來。


  所以金榮一到豫王別業住下,從早上老老早,至晚上老老晚,訪客不斷。除了修行中人求道書一觀者由賈出雲和五燈去應付外,理學大師,官場達人,文盲豪強們把金榮給占用了整整三天,然後金榮閉門謝客,找水涇道歉。


  先前爽約,金榮已經托苗敢給水涇道過歉了,忠順王隻好表示理解,對金榮吃飯如廁時都要與人辯論表達了同情,並祝賀金榮因對修行界公開閱覽道書而大賺一筆。


  是的,天下並無免費的午餐,五彩流光的書頁根本不可能是凡物!花點錢接觸接觸這神物,多合算!幸好價格是公開的,童叟無欺:看一頁多少錢,看十頁多少錢,不限頁數隻限時間多少錢——賬算得清清楚楚,錢收得明明白白。


  高手們前仆後繼,花光餘財,還要排隊。


  無數黃金白銀正在流入蔣弘的大箱子。賈出雲和五燈隻記賬不能碰錢,管錢和管賬分開是規矩。


  在金榮的團隊裏,規矩比天大。


  也有企圖偷書、搶錢的宗師,不知怎的,這些人半夜三更進了豫王別業就沒有出來過。


  水涇笑道:“大汗從廣州到武當山不過一個月內走完,怎麽從武當山到洛陽反拖了這麽久?是不是奣凮宗師的徒弟跟你搶奪宗師衣缽?”


  金榮但笑不語。的確是有好幾個張出塵的師兄準宗師來搶奪道書,手一碰到書就被粉碎了吸進去。除了賈出雲,其他人都隻能看不能摸,一碰就成了書的一部分。唯有那些乖乖地隻動口不動手的讀書人據說都得到了觀察者的部分傳承,他們有了幻覺並當作是天啟……不過這麽可怕的事金榮並不打算告訴水涇。


  水涇親手給金榮續上茶,歎氣,“我這兩年好苦。”


  金榮道:“再苦也不比這些地方官苦——事兒賊多,升官難,錢還少。”


  水涇道:“河南府尹倒是個能吏,做事有板有眼,雖然膽子小而且也不機靈,卻是個能讓人放心的。”


  金榮看了看忠順王的臉色,開玩笑道:“看來王爺對重返京畿已然胸有成竹了,還有閑心點評地方。”


  水涇道:“恐怕還要你金大才子幫忙哪。你的手下連飛算計四娘牽連到我,我隻找你這個正主子討個說法。”


  金榮笑道:“連飛現在是我叔叔的幹兒子,我可不敢當他是個下人。”


  水涇長歎道:“想我在順天府任上兢兢業業,盡職勤奮,雖然不敢說克紹箕裘,反躬自問也不該得此報應。你說?”


  金榮笑,“報應一說最是飄渺,種善因未必得善果,或招徠無妄之災也未可知。為什麽會這樣?那是因為我們站得太低了,看到了小道理,卻沒看到大道理,甚至天地至理。”


  水涇抓住金榮痛腳:“子亦談理乎?”


  金榮辯道:“吾讀天地大書,揣摩人間冷暖,理非自許,氣非自得,天地自生,談之何必變色?不過是個說辭。”


  這個意思很深,水涇一時接不下,便轉而談他的罪名:“我學習西洋之技有錯嗎?那也是對理的追求!我研究青城的紙鈔發行秘密,有錯嗎?裏麵有治國之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夷人之道可以製夷……朝庭對我何其刻薄。”


  金榮並不因自己被歸入“夷人”而不滿,在水涇醒悟自己亂開腔可能得罪了人之前笑道:“你這個好奇寶寶,有誌向是可以的,付諸行動也是對的,但是論私德也得潔身自好才是。”


  水涇:“四娘未婚,與我兩情相悅,害了公還是害了私?你不喜歡四娘她們拿先帝的某些事開玩笑,我可以理解。憑心而論,她們也沒什麽壞心……”


  金榮正色道:“你如果隻是這個認知水平,勸你別上位了,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跟那個女人生娃娃去吧。”


  水涇一躬:“請指點。”


  金榮:“你之私德也是天家事,更是天下事。扈四娘背景複雜,原是羅教小璫頭,現在接近了你,有沒有不懷好意?日後突然冒出個龍子龍女,再被人利用來打擊你,你怎麽辦??”


  水涇冷汗浸透了衣服,對啊,萬一有人把扈四娘和她的孩子賣到煙花柳巷或者送到敵國,放出謠言,敗壞我的名譽……如果四娘背後有人指使想控製自己怎麽辦?所以穿透迷霧看清真相是多麽的難。如今落難,正好把四娘她們看個清楚。


  水涇道:“四娘對我不離不棄,我看是真心的。”


  金榮又道:“你順天府斷案,是論心還是論跡?”


  水涇恍然大悟:“斷案論跡,辦公治事也當如此。”


  金榮:“你被貶出京,卻躲過了皇帝和賈氏開戰,遠離何庥替淩的動蕩,又見識了風土人情,這是福還是禍?”


  水涇喜道:“父皇在保我?”……這個還真難說。皇帝正值壯年,又突破了宗師,活到一百二十歲也很常見——比如賈淮根本就是開國英雄——你這個忠順王可能到了耄耋之年,你的老子仍然年輕英偉。……當然你願意往好處想也不錯,開心就好。


  金榮摳摳胡子碴兒,“依我大趙的製度,皇帝也不能隨心所欲,為所欲為。你的事搞得這樣臭了,出來避避風頭,長長見識,交交朋友。有啥不好?”


  水涇點頭:“對!待在京裏哪能如此近距離接觸地方官吏,看看人文地理和老百姓的精神麵貌?更不能與君肆意暢談。”


  金榮:“所以,被圈禁的那個才是真正玩蛋了。”


  水涇輕蔑地道,“哼,那個廢物蠢貨,虧我還拿他當對手。”


  金榮:“你的對手在更北方。”其實你的對手是你爹,你不知道的話,我也不好提醒,隻能拿六爺水涗說事。


  水涇俯身道:“先生有以教我?”


  金榮:“這個世界很大,百萬裏疆域,億萬人口,小小的趙國不過是世界一隅,你們做雞蟲之爭,不亦樂乎。我沒話說。”


  水涇訝然:“中國富甲天下,泱泱大國,人文薈萃,傲視群雄,一國之位在你看來不過一蟲嗎?大哉!請允我以師禮隨侍左右。”


  金榮笑道:“莫非是要求一個解套之法?”


  水涇大笑:“老師明鑒。”


  金榮笑道:“方法很多,可是法不輕傳,你須以物事來換。”


  水涇鄭重道:“吾願為先生執鞭,先生有事,水涇不辭。”


  金榮道:“你的一切問題全在淫奔事上,要扭轉乾坤,須從輿論入手。”


  水涇再拜:“學生不明,請老師指點。”


  金榮招手:“出雲,你來記錄。”在另一桌伸長耳朵光明正大偷聽的賈出雲立刻變出來一整套筆墨紙硯鋪開,然後把桌椅挪到金榮旁邊,水涇都看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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