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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8章 窮且益堅,興盡悲來

  正在淩宣接受淩三攴考問,訓練其職場殺人不沾血之終極權謀術同時,在花園裏播撒腐殖土,挖溝疏通下水的兩個小孩子正揮汗如雨地幹活,臉上手上衣服褲子上全是泥。他們一直幹到日落,才在花工老王的招呼下洗澡更衣吃飯。


  淩府夥食還是不錯的,有很多麵餅鹹菜和飄著青菜根的湯。


  嚼得菜根,則萬事可為!是以淩府天天給下人吃嚼菜根。好在湯一直是熱的,如果運氣好能吃到一兩片菜葉。


  吃好飯就是休息時間了,高一點兒的孩子蹲在擠滿了下人的通鋪上,摳自己的腳丫子。小個子身子躲在大個兒陰影裏,緊貼著牆,背對著屋裏一大群老爺們兒,手在奇怪地動……可能在幹什麽男人常幹的事。那些老爺們兒沒正事幹,正在吹噓自己一個晚上能幹八個女人……


  半晌,那小個子才翻身,下床準備出門洗澡去了。老爺們兒有故意使壞的就問,左手好用還是右手好用。


  兩個孩子倒也團結,麵對那人瞪他一眼,吐口痰,便你掩護我,我掩護你地去了。身後大通鋪上詭笑一片。


  出了下人房,兩個孩子罵罵咧咧地一路小跑去井邊洗澡,小個子鬧出很大動靜地提水、潑在身子上唱歌,也不知道唱得誰家的調子——河南?

  高個子四下看看,黑暗中連隻貓都沒有,他腳一使勁,躍上圍牆——原來此處已是外牆了。他從懷中取出一塊布條——很像那小個子從褲襠裏掏出來的玩意兒,塞進一條樹枝杈裏,又在外牆角亂七八糟的畫上點線條。


  第二天一大早,外麵將會有一群半大小子路過,都是不肯好好走路的人,動不動踢得鞋子能飛上樹。那布條將會進入某臭鞋子,然後在和其他街上孩子打架搶地盤時轉移到另一撥孩子手裏。


  到了下午,坐在茶樓裏喝茶的連飛就讀到了這用炭條畫滿奇怪圖案的布條:寶玉掌報紙忤逆叛國欺君,珍身敗名裂,赦逼死人,政貪汙虧空,攴假退休。


  連飛看著這在外人看來就是無數條紋、一團亂麻的塗鴉,有些吃驚。自己進皇城司才一天,得百戶告身才一個晚上,就吃到這麽大的巨瓜!


  他抬頭,跑堂的夥計抬著茶壺正挨個兒給空空蕩蕩的茶樓裏唯二的客人續水,從樓上走下來三個貴公子,都是十五六歲年紀,身後一個半大老頭點頭哈腰地跟著。


  一個貴公子道:“十三哥,咱們買下這破茶樓有意思嘛?爹爹會不會說咱們傻?”


  那小老頭立刻接上話頭,“我的爺,這是家傳茶樓,都幾十年啦,錢雖然賺不多,勝在穩定!您瞧這市口……”門前冷落鞍馬稀,他咳嗽一聲,“才收您五千兩銀子,您三位在這兒請客吃喝開銷不就省下來了嘛?”


  另一個貴公子冷笑道:“說得好像買菜肉不要錢似的。”


  第三個貴公子道:“如果真不賺錢,咱們把這茶樓推平了改造成妓院……”


  三個人一起吃吃地笑起來。


  連飛翻了個白眼兒,這些混帳在青城上課時乖得像隻兔子,自己才給他們支了一萬兩銀子,立刻變豬了……


  其中一個眼睛比較尖,看到連飛在翻白眼,忙挽救一下,“也別開妓院啊,這麽個小地界兒,不如開飯館子,你們看火鍋怎麽樣?”在京城混了一年,京腔京調說得還不怎麽地道,但自稱從山西那邊來的,也算混得過了。


  原東主道:“若不是皇帝禁口令下,說書人都抓的抓,跑的跑,茶館沒人來了,誰會賣鋪子啊?”


  一個貴公子道:“沒生意……咱們幹嘛盤下這茶樓啊?五千兩銀子合著咱們就買了個寂寞?”


  連飛實在是聽不下去了,起身扔了串小錢在桌子上,把那布條變魔術似的收了,轉身離開。


  金榮交待要九個產業,現在還剩下八個。


  去皇城司看看,找以前天網認識的師兄師姐和教官們吹牛打屁去。


  至於榮國府寧國府被人陰謀算計,哈哈哈哈,關我屁事?我最多看在賈琮份上……少笑兩聲好了。救他們?賈琮自己都未必關心族裏,否則不會離家五六年不回去。就算要救,也該由賈琮決定……再說吧。


  北靜王悄悄地反手將房門合上,蠟燭光黃中帶紅,在黑暗的映襯下明亮得刺眼。他撫平了翻過無數遍的天網報創刊號,不知不覺又掀開到自己的訪談錄……那個代替自己侃侃而談長城的重要作用的人不知道是誰,講得倒是一套一套,七八分道理還是有的。


  自從山海關回來後,北靜王被百官冷落已經有些日子了,甚至金振都沒有拜訪自己——理論上他應該是自己的下屬。


  清國戰爭雖然搶了大量浮財,豪強收編了不少,刺頭也消滅了一些。但是自己的嫡係於釋懷部五千人被打散,王夔下落不明,天罡三十四人星散,讓北靜王水溶極其失落。


  直到他讀到天網報……難道大公主依然對自己有期待?


  雖然知道這多半是自欺欺人,水溶忍不住還抱有三分希望——或者忠順王也犯下大錯呢?難道皇位能落到水涗那個廢物身上?天網報甚至沒有提到還有六皇子西平王這個生物。


  北靜王一個字一個字地摸過去,嘴角上揚。忠順王斷案隻不過是個刑事案件,而“自己”講的是國家戰略!檔次差得遠呢!他拿什麽跟我比?


  北靜王將報紙拍平在書桌上。也隻有夜深時水溶才敢獨自跑到書房,將塞在舊紙堆裏的天網報抽出來反複欣賞。


  是不是可以重新開始?把於釋懷招回來?拉攏一下餘立根?提一提先帝,拉拉感情……這人號稱皇城司第一高手,在清國縱橫,保金振不敗、根據地不倒。其身份、身價、江湖地位、威信早已和當初掛在太上皇衣角上時候大不相同!

  如果拿一個四品將軍的位子出來,餘立根會不會動心?

  水溶想著從誰手裏能討個四品將軍的位子,然後就在書房榻上睡了。可能夢中得到了太好的消息,口水順著嘴角流滿了下巴,甚至到了脖子。


  忠順王下朝後跟順天府的人將事務理了理,就中午時分了。他對眾筆貼式笑道,經世濟用研習會理事的夥伴(們)應該迫不及待地在等了!大家隨著他說笑幾句——天曉得是不是?

  水涇忍著腹空口幹,換過大衣服,頂著一支破簪子,舊長袍,半新不新的布鞋,握著一支舊扇子便出了門。中午的春陽雖然無力,卻也耀眼,水涇輕鬆隨意地在街上走著,晃晃悠悠地向那小院兒走去。


  其實哪有什麽研習活動?隻有一隻扈四娘如同望夫崖一般候著。


  忠順王沒等韭菜雞蛋、雞湯春筍、牛肉末豆幹、皮蛋幹貝粥、銀絲花卷、桂林腐乳全部上桌,先摟住了扈四娘。。


  雲銷雨霽,二人相扶將站直,不管那麽多了,餓得穿衣服的力氣都沒了……把一桌子冷菜吃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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