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無神無信,不死不休(下)
蘇和樂嗬嗬地飲著奶酒,就著好吃的五香烤羊肉,空空的酒罐子散亂在厚地毯上。
雖然自己的肚子明顯大了一圈,但這並不妨礙他加一頓夜宵。人活一世,吃喝二字,如果不能敞開了吃,活著何益?金榮勸自己少吃多運動.……哈,說得好像你自己做到了似的。
有巴圖和齊齊格打入敵人內部,五香粉自然就不會短了自己的。真香!好滿足!
幾百裏外熱火朝天的建設,連軸轉,連夜開工,按照蘇和的想法,簡直是毫無必要!造個天廟,十年能搞好都不算慢!漢人的忙碌實在是不可思議、不能理解、不敢相信。
通常,草原的風格習慣,議一議兩年,計劃計劃兩年,準備準備兩年,開工建設五年,這才是穩重值得稱道的!
什麽一個晚上長高一截的樓,個把月就變樣的城,你們在逗我?
偶爾回家的巴圖說起這個漢人建設速度,眉飛色舞,自豪得簡直丟人!連那日夜不息的五六道窯煙在他口中說出來都成了敬獻長生天的祭祀。
但願不會應了那句老話:造得快,塌得快。嘁!
齊齊格自從嫁給敖斯爾老二之後,整個人變得像不認識了!渾身上下的黃金被收拾進箱子,濃烈的大紅正藍正黃雪白的穿衣搭配風格變得灰蒙蒙粉撲撲。動不動抽人鞭子的毛病變成了動不動就唱歌。頭發上時刻攢著針,想起來就繡兩下,到底在繡什麽.……其實蘇和根本也沒有一絲絲好奇,從來就沒有想看過。當然閨女也從來沒拿出來展示過。
巴特爾這個女婿還是不錯的,腦子特別好使,簡直不像是敖斯爾家的人。就是脾氣有些軟,容易對兄弟或者丈人家妥協。有他那樣的爹,你作為兒子,想雄起就要準備挨揍。
敖斯爾家的老三有些看不透,可能是漢人書讀多了,整個人都有些陰陽怪氣的。天天把大公主可敦放在嘴上講,你不煩別人不煩嗎?那個女人都沒來過草原,全家就死光了。最近老有莫名其妙的紅衣和尚們出沒草原.……肯定有使壞的。那些僧侶.……動一動也好,看看這個所謂的大汗成色。
老大楚倫鬼鬼祟祟地走進金帳(這個豪華行宮當然是蘇和違製了,按照身份級別這個金帳隻能金榮本人享用),順著邊摸了過來。每當大兒子擺出來這個姿態,肯定是他又闖禍了,或者吃虧了。
蘇和放下肉骨頭,楚倫瞟了一眼,嗯,啃得很幹淨了,說明老頭子心情不錯。
“你怎麽了?打架輸了還是賭博輸了?”說到賭,那該死的青城賭場.……不說也罷。怨不得孩子們,那日蘇和自己也輸掉了馬鐙及其他的一切,如果不是張蓁碰巧在指揮一百個孩子端茶倒水洗涮擦抹幹活,差點被逼脫光衣服走回家。
楚倫:“金大汗前天在泡溫泉時受二百七八十人夜襲。”
蘇和閉上了眼睛。這個事情誰不知道?紅衣教許了不少好處.……至於襲擊者裏麵有沒有達達族人,嘿嘿,說不得。
楚倫:“當時金大汗身邊隻有五十多個隨從,包括桃葉、金榮娘,全是漢人。”
蘇和笑笑。嗬嗬嗬,說到草原夜戰,漢人嘛,就是個渣。
蘇和:“可惜了金大汗,那麽聰明智慧,那麽年輕英俊,英年早逝啊。”
楚倫難堪地道:“漢人無一傷亡,二百多進攻的全軍覆沒且死無全屍。”
蘇和以一種非常規胖子能辦得到的輕盈與利落從白狼皮墊上站起來,指著門外想吼什麽,頭裏一陣眩暈,眼前陡然一黑,軟倒在地上。
楚倫搶上兩步扶起蘇和,隻見他口角流涎,臉歪目斜,身子僵直。
快請醫生!
楚倫拔腿就跑,等蒙古大夫(怎麽感覺在罵人的樣子?)騎馬從五六十裏外的天廟工地趕到,放血灌藥已然無用。這位達達族的領路人除了還餘一口氣,肉體基本上已然算是死了。
敖斯爾朝克圖虎獅一般的巨眼死死地盯著那順布和驚惶失措的神色,無法想象漢人居然以一打五,還能不傷不死。全殲賊人不說,屍體還掛在石頭上曝曬!這簡直超越了敖斯爾對仁義禮智信喊得山響的趙人的認知。
原來這些人都是狼。
那順布和:“金大汗已經放出話來,無人認領的屍體將會在懸崖上掛滿一百年,靈魂將被鎮壓在溫泉山底五百年,不入輪回。”
朝克圖咬牙切齒地道:“有人認領又便如何?”
那順布和:“交出幕後指使,再以一百匹馬或者一千頭羊來換屍體,再運一萬斤煤敬獻騰格裏換取靈魂自由。”
朝克圖:“難道有人相信?有人願意換?”
那順布和:“咱們族裏已經有人去了。”
朝克圖:“仁增上師怎麽說?”
那順布和:“他被地火煮熟了。”
朝克圖:“丹巴上師怎麽說?”
那順布和:“他被埋在大山底下,粉身碎骨了,人頭倒是被挖出來了。”
朝克圖:“益西上師呢?”
那順布和:“他被一刀削首,腦袋放在京觀的最上麵示眾。上麵還壓著一道鮮血畫的符文。”說著說著他打了個寒戰。
巴特爾咣地一聲衝進城主府議事堂,“不好了不好了,蘇和老賊中風了。”
夏日裏炎熱的風和著毫不留情的陽光炙烤著草原,原本欣欣向榮的草葉有些蔫兒。溫泉山從來就沒有像今天一樣被人們重視過,那圓滾滾的巨石層層疊疊堆向天空,一麵懸崖三麵石灘,怎麽看都是易守難攻的軍事要塞!以前怎麽沒發現這個好地方呢?隻有眼尖的人才知道這山以前根本不是這個樣子的,大概那些漢人借用了長生天的力量,施了魔法,一夜之間讓這座石頭堆變成了山,並且擁有了靈魂。
敖斯爾就是了解此山的蒙人之一,他曾經於此選地伏擊維拉特人,還和金榮在山裏喝酒吃蔬菜來著。如今這山更高了,範圍更大了,氣勢更恢宏。他向四周眺望,原本視線之內還有好幾座同樣規模的小山,如今被揱平,低矮了許多,如眾星拱衛,環繞著溫泉山。
一路奔馳,遠遠的有狼鬼鬼祟祟地跟著,敖斯爾無暇理會,耳朵裏一直在嗡嗡作響。各種念頭穿梭往複,從一個耳朵鑽入另一個鑽出,攪得腦子亂七八糟成了漢人的“粥”。
到了山前,隻見已有不少哈達在石頭堆上、懸崖下展開飄揚,不少人跪在人頭前哀哀痛哭,卻不敢伸手碰自己的親人遺骸一下。無數屍體一字擺開,曝曬著,蚊蠅飛舞,卻沒人敢收斂。
賈琮率十個騎士呼嘯而過,嘲弄的目光盯著敖斯爾諸大佬們看了一會,雄獅般的朝克圖竟然不自覺地低下頭,不敢直接與他對視。才十騎而已,若在平時,手一揮眼睛不眨,就殺個幹淨,而此時此刻敖斯爾們持韁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朝克圖望向宮布,跟金榮交情最深的半個漢人。宮布滿臉向往地看著溫泉山,躍躍欲試。看到父親示意,立刻下馬,步行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