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無神無信,不死不休(上)
童隰研究了所有的屍體,張蓁又研究了一遍,那個叫韋承嘉的老兵再檢視了一遍。
賈琮興衝衝地去收攏馬匹,白撿了兩三百戰馬!大賺。
搜出來的刀,銀器,玉、銅器,羊毛織毯則堆滿了議事廳的大桌子。隰、蓁、嘉麵色嚴肅圍坐在這些東西邊上,直到金榮得意洋洋地由連飛、小豆子、金蟲陪著走進來。
坐著的人起身迎接,施禮,坐定。金榮看著愁眉苦臉的人道:“發什麽愁呢?我們打贏了欸。王公子呢?”
賈琮隨口道:“他帶著人去巡視了。”
金榮翻起眼皮:“怎麽讓客人做這個?”
賈琮:“現在不是客人了。他現在是我手下第十小隊的小隊長。”
軍製五十人為一乘,二百人為一衡。賈琮手裏的衡與乘都是名不符實,根本湊不滿。他就發明了十人小隊一說。
金榮不悅:“這麽大的事,怎麽我不知道?”
賈琮:“我跟他講,先試用三天,大汗檢驗合格了才能入隊。”
金榮:“簡直是胡鬧,人家是讀書文人誒。”
韋承嘉道:“王家沒有純粹的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我們都是文武兼修。”
金榮:“王公子加入我們算怎麽回事呢?王檢點會怎麽說?”
韋承嘉:“大人想必是樂見其成的。難道把少爺放到京城跟一幫子廢物點心鬥雞走馬闖禍嗎?留在大汗身邊搏一搏,說不定就是個前程出路。”
金榮不置可否地轉頭看著兩大幕僚,童隰道:“王公子更喜歡武職嗎?”
韋承嘉:“文職武職無所謂,看大汗需要,反正我家少爺沒有什麽意見的。”咦,這老兵還能做少爺的主?聽他口氣,張蓁目光中多了不少重視。
金榮岔開這個話題,道:“馬賊們什麽來路?看出來什麽了?”
張蓁道:“這位韋兵爺怎麽說?”
韋承嘉道:“不敢當,不敢當,請張千戶直接稱呼我承嘉好了。我的觀察這些人是附近的牧民,被人聚集來的。”
金蟲:“這也是這個推測。這些人進攻時就是你不服我我不服你,雜亂無章法,全靠本能。”
金榮:“能在當地召集這麽多人來進攻我們,背後勢力不小啊。”
張蓁:“有好幾個人身上有銅器、銀器、金器。這根本就是酋長才有的作派。”
童隰:“能做到這一步的人不多。”
金榮:“我們沒錢沒地盤的。反而牧民認我們金大汗為騰格裏人間行走大薩滿,他們幹嘛惹一身騷?”
童隰:“更有可能是……”
張蓁:“不要說!”
賈琮恍然:“如果不是世俗力量,那就是宗教了。奪走完成了奠基的天廟,正好是個好時機。”
金榮奇怪地道:“紅衣教派來的殺手,想搶這個天廟,把我們這些異端全殺掉,這有什麽不能說的?”
張蓁:“好吧!你是不怕神教的,我倒是忘了。羅教、道教、白蓮教,你都視如無物。你是個沒有信仰,不敬神佛,無所畏懼的人。”
金榮:“我信現世因果,不信來世報應;隻信自強不息,不信神佛保佑;隻信求神不如求己,不信鬼神幹涉人間事務;隻信善惡到頭終有報的人間公道,不信天道輪回在神佛的隨心所欲!我信我命由我不由人,不信天生注定或命中該有該無!我隻信人人心中一杆秤,不信權貴能顛倒黑白愚弄眾生欺世盜名至終身。先賢有言,你或許能於某時騙倒所有人,或所有時候騙倒某些人,但你不能所有時候騙倒所有人,哪怕是神佛,也要講講大道理!紅衣教,有種!敢來問問我的刀利不利,決心大不大,膽子在不在?”
所有人被金榮嚇得說不出話,何曾見過如此膽大狂徒懟天懟地懟神佛的狂徒?何曾見過有人嘲弄天命,置疑來世,對天道不屑一顧,如此不留餘地的?
金榮仗著自己是天(通靈寶玉拐過來的死人)之子,口不擇言,恨不得將世人對來世的夢想幻覺擊碎。
“所謂的修行,悟空,自性,都是麻醉靈魂的毒藥。當下都活不好,何談來世?紅衣教都說要行善積德,說要慈悲,何曾見你少收一棵香油錢,少吃一口人肉少喝一滴人血!?吃百家供養,卻騙供養你的人間衣食父母,說拜佛求神就能保佑升官發財進學,難道佛菩薩因你供奉了,就要替你辦事不成?你當佛與菩薩是貪官汙吏了?官府貴族欺壓魚肉百姓,他們反而厚顏諂媚!管你是不是惡人,誰給足錢,就幫誰祈福!手拿萬貫廟產,卻有臉口稱萬物緣空、諸法空相!這些虛偽至極的出家者為了叫你逆來順受乖乖送上血肉供奉,把人間不公歸於前世業報。那麽,如何證明?為富不仁、為官不廉、為聖昏庸,如果是前世福報來的,那麽深具福報之人怎麽反會有不仁之心、大惡之行?”
眾人歎氣,哲學什麽的太討厭了,繞得我頭痛。
隻有張蓁最熟悉金榮的這個狀態,驚世駭俗的屠龍語全是這麽來的。你記一下就是一篇雄文。
“奔走豪門出家人,蛇蠍心腸慣念經。”金榮最後總結。
越說越離譜!實在是聽不下去了。為了反擊紅衣教,金大汗真是夠拚的。
賈琮:“萬一和他們無關呢?”
韋承嘉扔出一個褡褳,“裏麵是剛剛從溫泉裏打撈出來的佛經、轉鼓、珠串、降魔杵。我怕你們尷尬,先收起來的。”
怪不得這人翻戰利品跑得比誰都快,還以為王子騰的兵都是眼皮子淺的貨。
童隰:“接下來就是我們同紅衣教輿論戰了。從哪個角度入手?”
張蓁:“維拉特人進攻呼和浩特,殺了土默特大汗,紅衣和尚們隨之西去。能不能說明其實他們是維拉特人的內應?”
這個屎盆子扣得好!原來張嗩呐不僅會吹曲子,還會吹謠言。
韋承嘉:“這個是有三分道理的,圖播人和維拉特從來都有些勾勾搭搭,紅衣僧人們從青海來草原傳教,跟那邊有關係簡直是必然的。”
金榮:“那麽這個未必是汙蔑之辭了。很好!張太師之計甚合孤意!”
這是要唱戲嗎?什麽鬼台詞?眾人麵麵相覷。張蓁掩麵,這個太師當得.……簡直是拿不出手。
童隰道:“咱們的戰馬多得裝不下了,騎馬的人倒是缺得很。有朝一日賈府將他們的人調回,咱們就空心了。”
金榮:“童丞相高瞻遠矚,孤心甚慰.……”
童隰打斷:“說人話!”
金榮:“趕緊征兵,尤其是漢人兵,迫在眉睫。”
從哪去征漢人兵啊?從殺虎口闖草原的漢人嗎?散落在四麵八方,聚集困難!趙國的退伍軍人?可惜人家是終身當兵製,父職兒繼,千年鐵飯碗。除非是老二老三,沒出路的,隻能替人趕車。例如桃葉在大同時的車夫。可惜一聽說來草原掙命,跑得比兔子還快,工錢也不要了。
賈琮聽到說賈府有可能有朝一日要把人召回,本來想反駁兩句,結果越想可能性越大。自己根本不想回賈府了,但手下未必,人家未必是後媽刻薄、親爹不管、哥嫂混帳的可憐娃。
正在賈琮努力扮演小透明,縮成一團埋在證物堆裏挑戰利品時,金榮點名:“護國將軍賈琮聽令!”
賈琮翻了個白眼,跳起身來大聲道:“末將在!請首長指示!”
金榮:“著你立刻列一個計劃,在兩個月內征兵一千!要建立一個有戰鬥力,有精神麵貌,來之必戰,戰之能勝的,有勝利信心的革命隊伍!你辦得到嗎?”
賈琮咬牙:“末將遵命,草原上散落的漢人多的很,張千戶隨隨便便就撈了一百個漢人孩子。放出消息去,怕招不到一千個騰格裏護道兵?”
眾人笑。
韋承嘉:“其實不用那麽麻煩我知道有個地方,漢人兵源很足,一呼百應的那種。”
童隰冷冷地道:“如果你說的是清國富察家的農奴,我告訴你,不行!”
韋承嘉早有預料,微笑著道:“清國也不是虎穴狼窩。東北那裏地廣人稀,走個把月也未必能見幾個人。他們在前朝擄掠了不少漢人充作奴隸,據說生活艱辛、打殺由人。”
賈琮:“人生地不熟的,我們兩眼一抹黑,去了也是送死。”
韋承嘉:“或許我們有機會在清趙兩不管的地界搞個獨立王國也未可知。”
場麵一度安靜到滴水可聞。
金榮笑道:“土默特這塊地方我們還沒消化,哪有胃口吞下科爾沁東麵的飛地?”
韋承嘉取出第二塊地圖徐徐鋪開。
你是機器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