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金聲玉振，百裏可聞(下)
張老漢撇嘴不信，金榮起腮墳嘴，立刻周猩猩附體，從嘴巴裏憋出一句昂揚的滴滴噠，有如一道光打在群犬環伺的芝麻官臉上又如猴王提起大棍戴上金冠回應命運的審判.……
張老兒耳朵動了動，拾起嗩呐試一試音，金榮道，“太低，又不是蕭……太低，太低.……對了。”明亮的陽光從嗩呐管內噴湧而出，高亢激越，如天兵駕臨，天籟綸音如虎嘯龍鳴沛然而至，群魔退避.……。滿院嘈雜陡然靜止，戲班子那邊兒連跟鬥都不翻了嗓子也不吊了，傻傻地把目光投注過來。
就在此時，張嗩呐頭頂突然有個電燈泡狀物體憑空出現，微光閃爍照入金榮印堂之後，如肥皂泡般消失在空氣之中。波波波，氣泡花朵般綻放，如潮奔湧，消失在所有的聽眾頭頂。
仙靈氣！
一道道微光從天而降，鑽入金榮印堂穴，流入雙目，然後……融入血脈。
未等金榮體會更多，張老兒道:“此曲何名？”
金榮一顫:“小刀會序曲.……不，不，不，是灶王出巡。這一句後，你，然後是你，小鼓，笙，鑔加入，急急地敲，仙靈仙靈快出來.……”眾樂手一齊發力，音樂又聲起，雖然隻得再三句，唱戲的盡歎為觀止。可惜沒有更多的氣泡從空中產生。
“若能補足此曲，又是怎樣一副光景？”眾人紛紛催促金榮。
“我隻會這一點兒。”
眾人唉地一聲。我也想再來點兒仙靈氣啊，那微光射入金榮印堂，那滋味如同寒風中喝了一小口滾燙的奶茶。
金榮試探地問張嗩呐，“你有沒悟到萬物皆空，唯我獨尊的意境？”
張嗩呐奇怪地看了金榮一眼，“啥？一隻曲子而已，哪來的這麽多道道？宏大的曲子和萬物皆空有啥關係？既然萬物皆空，為何我欲獨尊？豈不是自相矛盾？”
金榮怒，我就說嘛，這些玄學，我自己都沒搞清楚，還來點別人，點個鬼喔，哪有仙靈氣冒出來嘛.……這二次元裏，是個人就比我狠。
夜香哥道:“金爺，看我的鼓法。”咚咚咚，來了個solo 。既沒有六十四分音符也沒有切分，不知道是怎麽個風格，反正眾人皆道好。
金老師雖聽不懂好處，頻頻點頭卻是會的，頗以為然的意思。
金老師想了一想，要不換個對象，來個傳說點醒點醒這位？讓他知道天外有天，鼓外有鼓，順便再弄出點仙靈之氣。便一臉神秘地道:“這鼓太小……聽說過霸王鼓不？”
戲班子一幫小子早圍了過來，還拎了壺酒嚷道:“說說說說，權當解悶了。”
金榮一邊構思(瞎編)，一邊道:“當年楚漢爭霸，項羽憑此鼓聚將百萬，聯合天下諸侯，討伐秦軍。每至戰場，霸王都要以此鼓助力。此鼓方圓三丈，高八尺，重達千斤”(你還能編得更大點兒不？)哇地一聲，收獲無數崇拜的目光。似乎沒什麽仙靈之氣產生？唉，係統桑，你的要求太高了吧……人家平台上賺錢的文字哪個是精雕細琢的？要點好處這麽難嗎？
金老師:“須如霸王般力士舉八十斤巨槌，盡全力三響，方能聲傳百裏，驚天動地，激發氣血，兵士們就會忘死奮進。知道不，漢高一直輸，最後不得已命張良使仙法偷出鼓槌，楚霸王敲不響鼓，才兵敗自盡。”
“哇，”眾人驚歎。
夜香君疑:“這鼓是霸王造的嗎？”
金老師:“據說是秦始皇聚天下之金，用百歲夔牛之皮，扶桑枝作槌，十年方成。”
“哇”得更響了。啪地一聲，這些人頭頂氣泡炸裂，微光一閃進入金榮印堂。反射弧有點長啊，親們。
爽！如大夏天啜了一口冰啤。金榮眼睛裏出現一股清新之意，悠悠滑落，穿過十二重樓(喉嚨)，降肺入腹，再散入四肢。原來這就是仙靈氣！
一個唱戲的道，“天下哪有這種鼓，缺個錘兒，放著誰也敲不動了。把這種鼓運上戰場，得要多少馬來拖？”
夜香哥道:“也未必樂器造得越大，越需要材料上佳，就越好。這些華而不實的東西隻能當作是禮器來用。如大鼎，琮，玨，璜，又如編鍾，銅鼓也是禮器。以前商人祭天，須用活人血，點香草煙，煮五牲，烤龜甲，再看紋路，得卦像，以此猜測上天賜下的預言和指令。這龜甲就是易經所記錄的東西。如果祭器不夠宏大精致，犧牲之品相差點兒意思，讓上蒼不豫，巫占卜就可能不準，甚至上天會降災。所以膾不厭精，器不厭巨，神靈才會賜吉。讀過離騷嗎？屈原有描述從國君到大夫，都以占卜辭為準繩的。”
金老師潰敗，二次元真可怕，連倒馬桶的都有這見識，還離騷長、祭器短、考證易經卦象來曆。金老師覺得自己頭頂可能要發光然後被夜香哥收走了——結果什麽都沒有發生。
我這個大學生沉澱不夠啊，憑學識壓不垮打不爛任何人。生物曆史政治地理物理化學五年高考三年模擬.……有什麽用？事到臨頭啥也倒不出來。
應試教育是個好東西，能讓孩子們時時刻刻做杠精，但是讓你說點什麽原創，立刻原形畢露掉鏈子。
唱戲的也不信，“上戰場用不著帶禮器吧？太廟宗祠裏才用得上的東西，肯定價值連城，哪個敗家子會拖上戰場？所以這傳說是假的。”
另一個唱戲的道:“或許楚霸王就是那個敗家子呢，他把自己女人都帶上戰場，還逼人自殺。”尖起嗓子唱道:“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眾皆叫好。
另一個人道：“也未必盡是假的。否則你說不通為什麽霸王總能以弱擊強，百戰百勝，卻單單一陣輸給劉邦？而且從此一蹶不振，愧對江東？裏麵有沒有什麽不能說的秘密？”
金榮心想，原來你們唱昆曲也有寫穿越文的潛質，胡編亂造有天賦！我沒文化，先睡會兒。
“散了散了，明日早起。”張嗩呐喊，然後將閑人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