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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雷池

  寧勳眾人踏入林中,背後熱浪襲來,火勢來得極快。席明智在前方領路,呂杏兒與茶花背著狄秋與雲眠霞居中,寧勳父子斷後。


  三人這一把火下去,直燎起衝天的火光,將樹林間將照得如同白晝一般。林中飛鳥迅速躥天而逃,行進之處野獸哀嚎慌不擇路,不斷從眾人身前奔過。


  茶花口中暗道罪過,腳下卻是一刻不停朝著樹林深處走去。可屋漏偏逢連夜雨,今日風向剛好衝向西北,不斷往林中席卷而來。


  風助火勢,這一場大火已然難止難休。眾人不管如何跑得急切,卻也跑不過火勢來得快。身後烈焰如同化作一條火龍,緊咬著他們的足印不放。樹木中劈啪作響,燒斷的枝丫紛紛墜落,空氣中更是熱氣漸漲,火星漫天。


  狄秋已然疼得不能再支撐,從呂杏兒的背上滑落下來,滾倒在地上。呂杏兒見狀,驚得大喊:“大家快停下!”


  眾人聞言,急忙停下腳步圍攏過來。隻見狄秋臉上慘無人色,齒間不斷相叩,似在打著寒顫。


  茶花驚道:“狄施主是否運功為雲施主療傷而走火入魔了?”


  “怎麽會這樣呢……”呂杏兒聽茶花這樣說,心中頓時涼透了。方才便是自己一直在狄秋旁邊喋喋不休地自說自話,難道是因為這樣,才導致狄秋走火入魔的嗎?


  狄秋雙眼已經痛得模糊起來,幾乎聽不清耳邊的幾人在說些什麽。他忽地想起,當初梁老在讓自己替他試藥之時,強行喂過一顆毒藥。並說,若是未來自己有負呂杏兒之心,便會不得好死。


  可自己從未對呂杏兒有過半分兒女之情,又談何負心呢?


  呂杏兒看著狄秋痛得死去活來,急得失聲痛哭。寧勳見身後的大火即刻就要燒來,若再耽擱下去,非所有人都葬身火海不可。於是,當機立斷背起狄秋道:“由我來背狄大哥,大家趕快跑到安全的地方,否則我們全部都要死在這裏!”


  一言已畢,所以人都沒有遲疑,身後的熱浪襲來,已經教他們滿頭大汗,若再不走,隻怕真如寧勳所言,他們都要被活活燒死在這樹林裏不可。


  火勢越發強烈,已經形成圍攏之態,天上的月亮幾乎被照成了金色。眾人跌跌撞撞,朝著樹林深處不斷縱躍。林間荊棘叢生,不斷割破他們的衣裳,腳下又有數不清的樹幹與藤蔓阻礙。幾人突遭此劫,各自心慌,已然越走越疲乏。


  可身後的烈焰卻由不得他們停歇片刻,隻要腳下稍頓,那股熱力就會快速迫近。


  寧俊濤第一個支撐不住,喘著粗氣道:“天亡我也!”


  呂杏兒落在後麵,一直關心著狄秋的情況,忘了寧俊濤腳步慢,跟隨不及。不多時,寧俊濤便與眾人越來越遠。


  “勳……”寧俊濤正當呼喊兒子的姓名,卻忽地又停下。


  此刻,寧勳還背著狄秋,若是再停下來等自己,隻怕到時候所有人都跑不掉了。與其這樣,自己還不如……


  寧俊濤長歎一聲,驟然回頭麵對著眼前不斷朝自己逼近的火焰,口中道:“我寧俊濤便是被活活燒死,也絕不連累一人!”緊接著,便盤膝坐下閉目待死。


  烈火仍在咆哮,夾雜著飛灰與火星,不斷吞噬著樹林中的生靈。寧勳六人不住地奔跑,已經失去了方向。卻不知身後的寧俊濤,已經離得他們越來越遠。


  終於,茶花也倒了下來。


  她身上多處中了暗器,本就傷重已極,全靠著意誌力才堅持到現在。呂杏兒見她軟在地上,雲眠霞也被摔在了一旁,急忙奔到兩人身旁,扶起茶花道:“茶花姑娘你怎麽了?”


  “我……我隻怕是不行了。”茶花艱難回答道,“你們快走,不要管我。”


  “這怎麽行,我們要走一起走!”呂杏兒驚呼道。


  茶花苦笑著搖了搖頭:“既是佛祖召喚,你又何須悲痛如此?我們佛門中人的歸宿本該是這樣,呂施主莫要傷心了。”


  看著茶花一臉坦然,呂杏兒更是愧疚難當,若不是自己擅自做主帶著狄秋逃出浮雲寺,茶花又豈會身受如此重傷呢?


  此時,卻聽得寧勳焦急地問道:“我爹呢?我爹他人在何處?”


  呂杏兒愕然地回頭看向身後,除了漸漸逼近的火光以外,卻不見寧俊濤的身影。口中喃喃道:“我剛才還……”


  “呂姑娘,我問你,我爹呢!”寧勳急得眼睛都要噴出火來。


  呂杏兒慌道:“寧老爺方才明明跟在我身後的,怎麽會……”


  眾人一聽,瞬間心已經涼了大半,在這樣的大火之中,慢一步都有可能丟了性命。


  “完了,一切都完了!”寧勳渾身一顫,將狄秋放在了地上,就要拔腿回身去找寧俊濤。


  席明智瞧見寧勳忽然要返身回去,急忙上去抱住他的身子,口中道:“寧大哥,你瘋了嗎?現在回去,等於是白白送死呀!”


  “你放開我,我要去找我爹,我不能就這樣丟下他!”寧勳急得大叫起來。


  席明智隻是死死地抱住寧勳,口中痛苦地說道:“現在回去已經太晚了,你爹若是在此,肯定不會就這樣看著你白白去送死!”


  “我不信,他一定還活著,你快放開我,讓我去找他!”寧勳發出撕心裂肺的吼叫。


  火光僅在這一句談話間,很快便燃到了麵前。寧勳怒吼一聲,使出渾身之力掙脫了席明智,朝著身後的大火猛奔了過去。可還未跑幾步,便被火焰逼退了回來。


  那火牆之後,除了漆黑一片的木炭與灰燼之外,再無任何幸存的生靈。寧勳衝著大火仍不死心地喊叫著:“爹,你在哪兒?快答應我一聲呀!”


  “寧勳,你快回來!”呂杏兒衝上前去,一把拉住寧勳的胳膊。


  寧勳已經幾近崩潰,兩眼中不斷湧出淚水。他們本來就已經說好了,在那小鎮上稍做停息之後,便給爹找一處地方養老,從此便再也不用過問那些江湖紛爭。


  可現在呢?不僅那同福客棧才買到手中一日,便因那淩絕頂,隻能拱手送給了那阿金。甚至於身上最後一顆紅寶石,也送給了婁掌櫃的遺孀。


  未來前途雖然迷茫,但爹卻無半句怨言。無論走到哪裏,爹都願意陪著自己。即便狄大哥被人誣陷殺害了碧雲宗的馮國友還有長川派的蓮遲等人,爹也毫不畏懼,願意生死相隨。


  爹不是為了我一人,也不是為了狄大哥。他隻是在盡一個做為父親的責任,他是在教自己如何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他是自己活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一個親人。


  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傻,要跟狄大哥前往北方?明明身上沒有半分武功,卻偏要逞能要去做一番大事。若不是自己,那爹也就不會死。若不是自己……


  寧勳緩緩回過頭來,冷冷看著呂杏兒的雙眼道:“你當真沒有見到我爹嗎?”


  天空中一道驚雷響起,一道閃電直劈下來,落在呂杏兒身旁的樹上。


  呂杏兒心頭一震,整個人都恍惚了起來。那一刻,她的注意力全都貫注在狄秋身上,至於寧俊濤自己確實沒有去分神注意。


  寧勳見呂杏兒不回答,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心道:這難道就是天意嗎?他們今日若非真的要葬身於這火海之中?

  倏忽間,忽然聽得那棵被雷劈中的大樹發出斷裂的一聲脆響,瞬間便攔腰而斷,直直朝著幾人倒下來。


  席明智驚呼一聲:“大家快躲開!”可說時遲,那時快,樹已經朝著寧勳與呂杏兒壓來。兩人壓根沒有時間反應,瞬間被樹幹壓在了下麵。


  “寧大哥!呂姑娘!”席明智見狀,急忙跑了過去,就要去掀那樹幹。可這棵樹少說也有二十幾年的樹齡,其重豈是尋常人能徒手掀得動的呢?


  席明智使出渾身解數,愣是無法移動眼前這棵樹分毫。可火勢已經朝著他們飛快撲近,即將到得眼前。寧勳與呂杏兒被壓在樹下,覺得渾身熱得發燙,不多時樹的一端已經被燒了起來。


  “席明智你快帶著狄大哥走,不要管我們!”呂杏兒驚得大喊起來。


  席明智不知所措,眼下雲眠霞、茶花、狄秋三人皆是重傷之態無法行走,而寧勳與呂杏兒也被壓在篩選不能出來。自己能救的,唯有一人。可要他在這五人中選出一個,卻是何等的困難。


  “我……我……”席明智眼睛不斷在眾人的身上來回跳躍,不知自己究竟該如何是好。


  這時,隻聽得轟隆地一聲震天響,幾道紫色的亮光在空中閃過,照得在場眾人的麵容一片煞白。又是一道接著一道的驚雷響起,連著數聲直落下來。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驟然收縮起來。一滴雨水落了下來,接著便是兩滴、三滴、無數滴!


  如同久旱逢甘霖一般,席明智驚叫道:“下雨了!是老天在救我們!”


  寧勳怔怔地看著天上的雨水,卻是絲毫不為所動。心道:這一場雨若是早來半刻多好,隻要早來半刻,爹也不會……


  可還沒等席明智高興一會兒,忽地數道閃電掠過空中,竟直直朝著眾人所在的位置落了下來。“轟隆”地一聲巨響,地上被炸出一個巨大的坑洞來。在場的所有人,無一例外都被這股巨大的力量高高拋起,飛向了四麵八方。


  雨,不住地下著,亦如這場大火一般,似乎永遠也不會休止。


  但雨一來,火卻也隻能低頭。一刻鍾後,林間大火便全部熄滅在這場大雨之中,一切都歸於了平靜。


  飛鳥還巢而來,聞著眼前的煙火氣味,嘰嘰喳喳地叫喚著,他們尋不到自己的巢穴在哪裏,不多時又盡數飛走了。


  碧雲宗的門人分作五路,包圍了樹林。劉家輝與馮國友各帶領五人,從東西兩處分別進到樹林裏頭。但他們都沒想到這場大火竟會如此劇烈,才進不到半裏,就又被火勢逼退了出來。


  劉家輝恨道:“這群人當真是瘋了,這樣的大火,隻怕他們自己也逃不出去。”


  欒自義在劉家輝身旁看著眼前的大火,也是這般想著。就算狄秋有雷火石在身,又豈能與這自然之力相抗衡呢?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劉家輝道,“命令眾師弟都不要懈怠,我們等到火勢消去,便進去尋他們的屍身。定要教天下武林知道,狄秋這小子是死在我們碧雲宗的手中!”


  “是!掌門師兄。”欒自義答應道。


  劉家輝眼中亦是熊熊烈火,雖然不能取得雷火石,但至少經此一事,也可以重振他們碧雲宗的雄風。到時候,看那北極門還敢不敢輕視他們。


  欒自義得令之後,騎馬奔向各處,將劉家輝的命令帶到。馮國友聽了這個命令之後,口中疑惑道:“大師兄,難道不要那雷火石了?”


  欒自義笑了笑:“二師兄說笑了,這火燒得如此之大,要是真衝進去,就算能拿得到雷火石,隻怕也沒命出來。”說罷,便騎馬走了。


  馮國友冷笑一聲,口中道:“懦弱的匹夫,要成大事,冒些風險那是自然的,如此畏首畏尾,又談何做碧雲宗的掌門人。”


  “二師兄,你該不會是想……”錢自忠壯著膽子道。


  馮國友道:“你怕什麽?既然他們逃進這樹林,那定是事先就找好了去路,否則豈會以身犯險?隻要我們尋到他們,逼問之下就不怕他們不帶我們出去。”


  錢自忠聽了,幹咽了一口唾沫,心中暗道:這隻是你的猜測,要是對方也沒有脫身之法,那我們進去豈不是白白送死嗎?

  馮國友環顧眾人道:“你們誰要與我進去?若是得了雷火石,今後的好處你們是知道的。”


  眾師弟麵麵相覷,那雷火石的功效在狄秋身上顯而易見,無論是誰見了都會動心更何況他們這些習武之人呢?但與自己的性命想必,怎麽算卻也不大值當了。


  馮國友見無人開口,冷笑道:“我話可是說在前頭了,既然你們沒人要與我同去,那我便自己去好了,今後可勿謂言之不預。”


  話說到這個份上,還是沒有人答應。馮國友隻能搖了搖頭,獨自一人朝著林中而去。


  錢自忠見馮國友越走越遠,心中有些方向不下,便對身旁眾人道:“我怕事情會有不妥,還是去告訴掌門師兄一聲好些。”


  聽錢自忠要告密,身旁一人不放心道:“這樣怕是不好吧,若是被二師兄知道,那我們豈不是……”


  “混賬,你不說,我不說,誰又會知道?”錢自忠大罵道,“而且你也不想想,要是二師兄有個三長兩短,我們該如何與大師兄交代?”


  聽錢自忠這樣道,那人委屈不已,喃喃道:“可是二師兄已經進去了,這一去一返,隻怕也來不及了。”


  “來不來得及那是掌門師兄的事,我們隻要把消息帶到就好了。”錢自忠狡詐善變,說起這般簡單的慌自然是駕輕就熟了。


  說罷,錢自忠便上了馬朝著劉家輝的方向趕去。但還未行幾步,天空中卻忽然響起一道驚雷。錢自忠嚇了一跳,心道:該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下起雨來吧?


  想到這裏,錢自忠不得不抓緊催了幾鞭,可這天色,偏偏是他怕什麽來什麽。隨著又是幾道雷聲,天上當真下起了雨來。


  “媽呀!這下可遭了!”錢自忠驚呼道。


  劉家輝已經近在不遠處,錢自忠奔到眼前,幾乎是滾著下了馬來。口中氣喘籲籲道:“掌門師兄,不好了,二師兄他孤身一人進到樹林裏去了!”


  欒自義一聽,一把抓住錢自忠的手臂道:“我不是說讓你們守著嗎?幹什麽要進樹林?”


  “我也勸過二師兄,可二師兄執意要進去,我們也沒辦法。”錢自忠苦惱道。


  劉家輝心中一凜,這天上剛落下雨來,那馮國友就急著進樹林,怕是要趕在自己之前去奪去那雷火石了。


  想到這裏,劉家輝當機立斷:“我們立刻啟程去樹林裏抓狄秋他們!”


  “掌門師兄,剛才你不是說……”欒自義見劉家輝忽然又改變了主意,心中很是不解。


  劉家輝帶上鬥笠與蓑衣,口中道:“此一時,彼一時。現在下起雨來,這火轉瞬便會熄滅,我們不能有絲毫僥幸的心理。要是狄秋他們沒死逃走,那我們做的一切可就白費了!欒自義,你馬上去告知所以師弟,立刻從五個方向往林中收攏搜索範圍,定要找到狄秋他們!”


  “是!掌門師兄。”欒自義聽罷,隻得又一次躍上馬背去通知消息,而錢自忠則先隨了劉家輝一同進了樹林。


  這場雨,來得可以說太過及時,仿佛老天有意要保狄秋幾人的性命一般。方才那滔天大火,很快便被平息了下去。但這陰雨之下,月光暗淡,樹林中卻是伸手不見五指。


  劉家輝幾人一步一個泥濘,漸漸深入樹林腹地,可就在此時,天空中一道紫色的閃電掠過,將天空照得如同白晝。緊接著,一道震天的巨響,從遠處發散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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