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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心魔

  “善哉,善哉。”了生大師雙手合十,不再說話。


  廖亞先聽不懂他們兩人在打什麽啞謎,隻是渾身泄了力氣,一動也不敢動。末了,才咽下一口唾沫道:“你……你非殺我不可?”


  “廖亞先,我殺不得你,因為我現在若是殺了你,我一定會後悔。”狄秋道。


  廖亞先喜道:“這可是你說的,你可別後悔!”


  “狄檀越,宋檀越對你青眼有加,隻可惜他未見到眼前的這一幕。”了生大師道。


  狄秋慘笑一聲道:“若是看見了,那他老人家一定很失望。”


  “不盡然……狄檀越你心魔未除,這雷火石在你手上實是禍福難辨,你可知道?”


  “我……”狄秋隻是說不出話來,因為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究竟是什麽。他隻知道,若在這時殺了廖亞先,那自己被誣殺害言厲、蓮遲、馮國邦三人再無法洗清,了生大師也會被自己拖入這場糾葛的漩渦。不僅害了自己,也害了別人。自是,他絕不能在此殺了廖亞先,哪怕這人實在罪惡滔天。


  “了生大師,我究竟……究竟是怎麽了?”狄秋問。


  了生大師歎道:“任何一個人得到這雷火石,恐怕都會和你一樣難以駕馭,狄檀越又何必自責呢?”


  “還請大師指點迷津。”狄秋懇求道。


  了生大師心中一鬆,緩緩走到狄秋的身旁,點住他的穴道。口中默念:“苦海無涯回頭是岸,狄檀越懸崖勒馬,既是蒼生之福,亦是你自身之福。”


  “茶花,帶狄檀越到禪房去吧。”了生大師吩咐道。


  狄秋聞言卻道:“不用勞煩茶花姑娘,我認得去處。”說罷,便提足走出了大殿。行進間,竟沒有回頭看廖亞先一眼。


  廖亞先怔怔地站在那裏,自己竟能撿回一條命,當真已是不幸中的萬幸。隻是他至今還未猜透,這狄秋與了生和尚到底在打什麽啞謎。


  了生大師回到座上,回首衝廖亞先道:“廖檀越,你可能與我說說那三位武林同道被殺諸事?”


  廖亞先半天才回過神來,見了生大師這樣問,心中不禁緩緩收緊。心道:難不成這老和尚看出了什麽,才這樣問我?


  但既然了生大師已經問自己,廖亞先卻不好不答,蓮遲與馮國邦兩人之死雖無人知曉,可他在殺言厲的時候卻被那言北辰看得清清楚楚。要想瞞天過海,除非有雷火石撐腰或者說……


  “請了生大師做主!”廖亞先忽地跪倒在地。


  了生大師驚了一跳,急忙起身去攙扶,口中道:“廖檀越這是做什麽?生而為人,隻跪天地君王,父母祖先,檀越既非佛門中人,何故下跪?再說,老衲也非佛祖,豈能受你如此大禮?”


  廖亞先卻是兀自不答,仍長跪不起。了生大師無奈,隻好催動內力,強拉著廖亞先的手臂扶起。廖亞先心中一喜,便隨著這股力氣順勢站起。


  這才口中緩緩道:“大師可曾聽聞,芙蓉鎮天臨教教堂被焚毀之事?”


  “略有耳聞。”


  “自那芙蓉鎮教堂被焚毀之後,晉州城的王洛生召開武林大會,邀請天下英雄相聚,為這次禍事出謀劃策。”廖亞先緩緩道來,“殊不知,這次英雄大會卻來了好幾個不速之客。”


  了生大師道:“王檀越在晉州城素有俠名,這英雄大會為究禍事之因而開,倒是一樁盛事。隻是不知,為何會有所謂的不速之客?”


  “大師有所不知,這不速之客不是別人,正是這狄秋與那戚成海。”


  了生大師眉角一挑,似有些驚詫:“竟然是他們二位?”


  “不錯,當時狄秋自稱是芙蓉劍派的弟子,可他身上並無英雄帖,本無資格參加此次英雄大會。熟料,王洛生卻說芙蓉劍派的掌門人與他是故交,於是便破格讓狄秋進了他的府邸。也正是這個原因,才發生了後麵一係列的慘劇。”


  了生大師聳然動容,卻沒有再插嘴,隻是默默聽著。


  廖亞先續道:“當時,誰都不知道,這狄秋竟然是那教堂被焚的當事人之一。直到他將一個以張痞子和柳二娘為首的土匪集團道出,我們才知道,這件事原來另有隱情。表麵上,這群土匪是以受害者的身份,去揭穿萬盤山的無恥勾當,王盤山為銷毀證據,所以才縱火燒毀教堂。實際上卻是,這群人為的奪去他私藏的雷火石,故意誘騙狄秋與他一位好友下得那教堂密室,借他二人之手將這秘寶取出。”


  “依檀越所說,這張痞子與柳二娘聰明機智可遠超尋常匪類。”了生大師道。


  廖亞先雖不願長他人誌氣,但也不得不承認道:“此二人的心計隻深,確實難得。可誰能知道,這狄秋卻也不是良善之輩。”


  了生大師不由地皺起眉頭,他自信自己不會看錯人,更何況狄秋也受過酒中仙的考驗,若是其人真有問題,那酒中仙絕不會任他活到現在。


  “檀越何出此言?方才檀越卻還說,狄秋是受那二人誘騙才無意取了雷火石。按理說,此事該與狄檀越無關才對。”


  聽了生大師又為狄秋說話,廖亞先不屑地冷哼一聲道:“大師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這狄秋雖說自己是受人誘騙,但真相如何誰又能知道呢?”


  “廖檀越這是猜的,還是……”


  “自然不是猜的,我有真憑實據!”廖亞先道。


  了生大師愣了一愣,卻沒接話,隻聽廖亞先繼續道:“當時我們都道那雷火石既然被狄秋所獲,他就該交出來。方才大師也說,這雷火石不是隨便什麽人都可以駕馭得了的。我們當時讓他交出來,那也是為他好。”


  “善哉,善哉……”了生大師雙手合十道。


  廖亞先見了生大師沒有後話,便接著說:“可誰知,這狄秋不但不肯交出來,還口口聲聲說自己沒有拿那雷火石。方才了生大師也看到了狄秋的武功了,你認為他年紀輕輕,如何能有這般深厚的內力?若不是有雷火石之助,還能是什麽?”


  聽廖亞先這麽一說,了生大師也有些好奇,方才狄秋在大殿中出手時,他便看出狄秋身懷不俗的內力,便是茶花也要略遜他一籌。以他的年紀實不該有如此內力,若說不是雷火石所助,倒真說不過去了。


  “說不定狄檀越的一身武功確實是從他處習來的,與那雷火石無關,廖檀越可問清楚了?


  “不可能!”廖亞先斷然道,“這江湖上的有名的俠士皆聲名赫赫,我就算不是全認識,但這姓名卻還是知道的。我不僅從未聽過狄秋此人,連那芙蓉劍派也未曾聽過。”


  了生大師倒是也同意廖亞先的說法,這芙蓉劍派,他也確實未聽說過。便道:“廖檀越是否有想過,或許狄檀越有他的難言之隱?”


  “難言之隱?哼!”廖亞先不滿道,“雷火石自然是德才兼備之人才能所有,若是無名小卒得了去,誰能料到他今後是行俠仗義,還是危害武林?那參加英雄大會的哪一個不是江湖上的出名人物,無論誰得到了,自然是比他狄秋要好得多。可他卻抵死不認,這雷火石就在他的手上。”


  “狄檀越當真不承認,那雷火石已在他的手中?”


  “不錯,我們甚至讓他脫去了衣物,可到頭來卻也一無所獲,所以我們料定是他將藏了起來。”廖亞先道。


  了生大師聽罷,不由地歎了口氣,心道:依著狄秋的性子,受了這樣的奇恥大辱,便是他知道雷火石在哪裏,隻怕也不會說出來吧。


  “可是他不認,難道我們就不知道了嗎?”廖亞先自顧自道,“當時參加那英雄大會其中便有金門三俠,其中那錢金虎便是唯一對對狄秋動過手的,大師可知道其人?”


  “略知一二,隻是此三人武功不甚高強,隻在金門地區活動。”


  “哼,便是不怎麽高明的武功,若是全力以赴,大師覺得打在狄秋的身上會有如何效用?”


  了生大師道:“若是全力施為,一般內力淺薄之人,定會被打死了。”


  “隻可惜,當時狄秋非但沒有被打死,甚至是連跟汗毛都未曾掉落,就像在他身上撓撓癢一般。”廖亞先道。


  “這……”了生大師頓時說不出話來,這英雄大會他聽酒中仙與自己說過。在那芙蓉鎮教堂被焚毀之後的第二日便就召開。狄秋若想受這錢金虎全力一掌不傷,要麽他一直身懷絕世武功,要麽他得了那雷火石之助短時間內便使他內功大進。


  了生大師還真希望是前者,可方才見狄秋出手,雖然內力雄厚,真氣磅礴,卻招式平平,毫無技巧可言,哪裏像身負絕世武功的模樣?難不成真如廖亞先所說,狄秋一直都是個善於偽裝的狡詐之徒?


  廖亞先見自己將了生大師說得一聲不吭,心中好不得意,又道:“自是,這狄秋越不承認,我們便越認定他心懷叵測,居心不良。了生大師,可覺得我們有做錯?”


  “廖檀越確實沒有做錯,若是讓此物落入一個心地不純之人手中,無疑是遺禍武林,自當要謹慎而為。”了生大師難得承認道。


  廖亞先滿意地點了點頭:“當時,我們也是這樣想的。可事情還沒弄個清楚,這戚成海卻意外出現攪亂了局麵。不僅我與北極門先後敗在他的手上,後來待到眾人要群起而攻之之際,卻發現我們已經無意間中了他的軟骨綿筋散。一時間,所有人都落在他的手裏成為那砧板上的魚肉。了生大師,若你是狄秋,在這當口你覺得該如何處事?”


  了生大師沒有想到,廖亞先會忽然發問,口中隻好答道:“戚檀越與我佛有緣,隻是渡化之機卻未至,隻能待時間造化。若要放在當時而言,戚檀越凶狠毒辣,殺人如麻,而且城府與心計極深,當真危險已極。雷火石若在我手,我自當以死證道,免得讓其落入戚檀越的手中。隻是……”


  “好!”廖亞先忍不住撫掌打斷了生大師的話,誇道,“了生大師不愧是得到高僧,當時我也是這樣勸狄秋的,可狄秋卻沒有大師這樣德高望重,仁義為心,橫豎是不答應自盡。”


  聽到此處,了生大師便是再信任狄秋,心中也難免產生了動搖。了生大師回過頭去衝茶花道:“茶花,你去禪房為狄檀越送些經書去,莫讓他……莫讓他空閑了。”


  茶花愣了一愣,心中自然明白了生大師的意思,便先一步離開了大殿。


  廖亞先嘴角露出微妙的笑容,心想:這了生和尚已經慢慢落到自己的彀中了。口中道:“後來,狄秋被那戚成海擄走,卻不知用了什麽法子脫身,逃回了芙蓉鎮,還與那芙蓉鎮的狗官李清知勾結在一起,將芙蓉鎮封鎖了起來。期間,王洛生與我們眾人在追查之際離奇失蹤,之後長川派的蓮遲姑娘、碧雲宗的馮國邦與北極門的掌門言厲先後被殺。這一樁樁的怪事接連發生,乃至那王洛生的府邸也被燒為灰燼。”


  廖亞先避重就輕,對狄秋針鋒相對,自己與那長川派和碧雲宗的私心假意卻絕口不提。隻望這了生和尚,改變主意加入他們的陣營。


  了生大師見聽到此處,才接入正題,心中終究有些惶惑。狄秋不願承認雷火石已經歸他所有也好,在戚成海逼迫之際不願自盡也罷,這一切其實也無可厚非。


  俗世之人,有誰不喜奇珍異寶?又有誰會不顧家中長幼敢舍生取義?狄秋那麽做,雖難免自私了些,卻也是在情理之中。可狄秋若是連戕數條人命,那便再沒有什麽理由為其開脫。


  “廖檀越,之前所說狄秋殺害那三人有那人證可是當真?”了生大師道。


  廖亞先麵色一沉,心想終於還是問道了這一步。口中緩緩道:“不錯,那人正是席守義,是一位來自芙蓉鎮上的義莊老板。”


  “他是親眼所見?”


  “不是,但卻比親眼所見還要可信!”廖亞先斷然道。


  “此話怎講?”


  “我們見到席守義之時,他聲稱他的家人被人擄走,所以特地前來晉州城求援。”廖亞先道,“我們武林中人,聽聞此事自然是義不容辭,卻聽這席守義說,那擄走他家人的不是別人正是那狄秋,我們這才知道狄秋已經勾結上了芙蓉鎮的知府。了生大師,若狄秋是個好人,又怎肯與李清知這下三濫同道而謀?”


  了生大師倒也聽聞那芙蓉鎮知府的為人,不久之前此人已經被百姓群起所殺。其拐賣人女流、孩童。與當地尖字號鹽商馬識、天臨教傳教士萬盤山一起私斂財物,魚肉百姓,誣陷良善入獄,等等惡行簡直擢發難數。若狄秋會與此人同商共事,那他絕非一個正義之輩。


  “廖檀越也是從這位席守義處聽來的消息嗎?”了生大師問。


  廖亞先道:“不錯,正因如此,我們便留了這位席守義過夜,想著次日一早便一同去芙蓉鎮救他家人。殊不知,這一夜過後,府中接連兩人被殺,拋屍於池塘之內。眾人一怒之下,還當這席守義求援是假,密謀害人是真,便將他帶來興師問罪。”


  “那結果呢,結果如何?”


  “結果,嗬嗬……”廖亞先道,“在我們逼問之下,這席守義才說了實話。原來他家人被狄秋擄走是真,前來晉州城求援也是真。但卻沒有說,那狄秋也跟他一同來了晉州城。逼他先入得府中,查探地形哨崗,接著與自己裏應外合,殺了長川派與碧雲宗的二位高徒!甚至最後,連重傷下的北極門掌門言厲也死在他的手下。”


  “這……這也是這位席守義親口所說?”了生大師顫聲道。


  廖亞先重重地點了一下頭:“事到如今,大師難道還未參透狄秋為何要北上來到浮雲寺嗎?正因為那芙蓉鎮的靠山也已經伏誅,他又身負多樁重案,所以不得不遠走他鄉!”


  “罪過,罪過……”了生大師聽完後,心潮澎湃久久難以平靜下來。縱然他已經發現廖亞先話中多少有些避重就輕之嫌,但總算將這個故事說得完整。隻怕,自己在弄清楚事情原委之前,決不能放了狄秋離去。否則,不管真相如何,都對不起那些枉死之人。


  廖亞先仿佛重新又再一次經曆了方才所言的一件件事情一般,也是思緒起伏。最後忍不住說出了他最想說的那句話來:“了生大師,由此諸事可見狄秋此子得雷火石絕非一件好事。我有一個不情之請,還請大師務必要答應。”


  “廖檀越可是想由我出麵讓狄檀越交出雷火石嗎?”


  “大師慧見,我不說大師也猜到了。我想以大師之德,定能感化於他。”


  了生大師猶豫了一下,問道:“若狄秋願意交出雷火石,那我又當如何處置?”


  廖亞先見了生大師上鉤,便稽首道:“了生大師乃方外之人,自然視雷火石此物如草芥,廖某雖不才但願代為處置。”說著,抬頭偷偷看了了生大師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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