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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禪機

  茶花又道:“兩位還未告訴我這茶是什麽味道呢?”


  狄秋道:“這茶入口極苦,隻有到最後才顯出一絲甘甜清涼之意,普通人實在難以入口。”


  茶花點了點頭道:“我看施主喝這茶時,麵色波瀾不驚,想必是飲得慣了。看樣子,你也與了生大師還有酒中仙先生一樣,都不是普通人了。”


  狄秋聽茶花這麽一說,忍不住笑出了聲:“姑娘過獎了,我不過是不怕苦而已。”


  茶花收拾好地上的茶杯,端著便完後殿去了。可才走不久,狄秋四人便聽到清脆的一聲響從後殿傳來,似乎是什麽東西被砸碎了。


  狄秋急忙跨入後殿,想要一探究竟,卻見茶花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直到狄秋進來時,才疑惑地看向了他。


  狄秋一看,這聲音不是別的,正是方才招待他們四人的茶碗被摔碎在了地上。而更令狄秋幾人感到驚訝的是,眼前的殿內,地上四處都是這茶杯的碎片。但這數量卻不僅僅來自方才那四隻,而是來自成千上萬隻茶杯,茶花猶如站在一座由碎瓷片堆積而成的大山之前。


  “這……”寧勳瞠目結舌道,“這是怎麽回事?”


  茶花隻好解釋道:“這茶杯用過便要砸碎,是了生大師吩咐的。我之前說過,喝過那忘生茶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所以這裏才堆積了如此之多的碎瓷片。”


  呂杏兒咂了咂嘴道:“好浪費,這茶杯用過後,洗一洗不就可以再用了嗎,何必要砸碎了?”


  茶花拿起一旁的笤帚,將那地上新鮮的碎片,歸入眼前的瓷片山中,緩緩解釋道:“這些杯子是我一隻一隻親手捏做、圖畫、上色、燒製而成的,倒是不用花一紋錢。”


  聽茶花這麽一說,眾人都仔細觀察起那茶杯上的花紋來,果不其然那茶杯上的花紋全都一模一樣沒有分別。


  狄秋不解道:“既然這些茶杯是你的心血之作,為何要砸碎了呢?”


  茶花放下手中的笤帚,指了指那做茶杯的簡易台子道:“這是了生大師為我做的,他告訴我,做這茶杯,泡這忘生茶,再砸碎這杯子,便是我的修行。隻要有一天,我遇到除了他和酒中仙先生外的人能夠道破這茶中禪機,便能停下來,我的修行也就此結束了。”


  說罷這話,茶花走到那台子前坐下,駕輕就熟地從筐中抓起一把泥巴,放在那台上,腳下踏著踏板,讓台子快速轉了起來。很快,那塊泥巴便在她的手中逐漸成型,顯現出一隻茶杯的模樣。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不解其意。寧俊濤忍不住道:“方才你不是說,遇到了生大師與酒中仙外的人解開這茶中禪機,你的修行便結束了嗎?為何又開始做起杯子來?”


  茶花手腳動作頓歇,想了一會兒才抬頭道:“我曾經也以為,我若等到了可以道破茶中禪機之人,這修行便就結束了,直到我方才聽了這位公子的話……”


  “我的話?”狄秋納悶道。


  茶花點點頭道:“不錯,正是你告訴我這茶水的滋味,才讓我明白我的修行遠遠還沒有結束。茶水入口極苦,唯有最後才有一絲甘甜與清涼之意。這與我這修行之旅,又有何異處?”


  “此話何解?”狄秋問。


  “那茶杯的泥土從山下而來,每日都要一筐一筐用肩膀擔上,那燒窯的柴火從山中而生,我一根一根用手撿來。敢問,可算苦嗎?”


  “算得。依我看,你的修行正應了這茶的滋味,開始與過程都是極苦,直到最後修行結束才有一絲甘甜。”狄秋同意道。以她一個弱女子若每日不間歇地重複做這事,確實是極大的苦差。


  誰知茶花卻搖頭道:“我一直在等,堪破禪機之人,結我修行之旅。今日問得知這茶水滋味,我才發現自己尚存一念之癡,仍舊未及圓滿之境,故說我這修行尚未結束。”


  “這一念說的便是你心中那個‘等’嗎?”呂杏兒道。


  “不錯,正是我的等。”茶花低頭又重新踩動了踏板,“佛說有緣可渡,無緣枉癡,我等心未消,故而修行不算圓滿。”


  見茶花說得這般認真,呂杏兒哼道:“你不是說這了生大師不在嗎?你便不說,他也不知道不是嗎?何必對自己這般嚴厲?”


  對於呂杏兒這話,茶花卻隻是淡淡笑道:“佛曰不可說。”


  “你也說佛祖說不可說了,那不就結了嗎?”寧勳道。


  茶花搖了搖頭,不再言語。寧勳見討了個沒趣,便隻好也閉上了嘴巴。心道:隻怕再說下去,這姑娘又要說我與佛無緣了。


  幾人眼看著一隻茶杯已經捏好,可茶花卻遲遲未說這第二道禪機為何。呂杏兒忍不住問:“茶花姑娘,你還沒說第二道禪機是什麽呢?”


  “第二道禪機我已經說過了。”茶花忽道。


  “說過了?可是你……”呂杏兒剛想繼續追問下去,狄秋忽然猛地將她拉住,口中道:“別莽撞。”


  茶花抬眼滿意地看了狄秋一眼道:“施主與佛有緣。”接著便又不說話了。


  除狄秋外的三人都急了,忙在一旁討論起這第二道禪機是什麽。從方才解開第一道禪機到現在,茶花說的話兩隻手都數不過來,到底哪一句是呢?

  寧勳猜會不會是那做茶杯的台子,解開第二道禪機便是要照樣畫葫蘆也去做一個。


  可呂杏兒覺得這也太簡單了,而且其中也找不出什麽與佛理有關的典故來,完全隻當寧勳瞎猜了。


  倒是寧俊濤說了一個有點水準的猜測,他覺得茶花一人在這浮雲寺裏苦修,剛才又與他們說了這麽多關於她修行的事情,那這第二道禪機很有可能和這修行有密不可分的關係。


  說到此處,呂杏兒也不遲疑,直接便上去與茶花道:“茶花姑娘,這第二道禪機與你的修行有關是嗎?”


  茶花微微一笑,卻不正麵回答:“諸位可以慢慢猜,寺內有齋飯,也有床榻,若是一時半會沒有頭緒,可以待到明日,甚至後日。”


  “別說是後日了,我們連明日也等不到。那酒中仙說了,隻在這浮雲寺等我們三日,三日之約期滿他就不等了。”呂杏兒急急道。


  聽了呂杏兒的話,茶花似乎依舊不為所動,隻是道:“既然無緣,那便罷了,女施主又何必執著呢?”


  呂杏兒聽這茶花不緊不慢的說話語氣,人都要被逼瘋了。但這浮雲寺不是尋常地方,自己又沒辦法發火。隻好跑到狄秋身邊道:“狄大哥你快想辦法呀,我們這第一道禪機都已經道破了,總不能功虧一簣呀!”


  狄秋何嚐不想見到那酒中仙,但在個把月前,他信奉的還是天臨教。這天臨教的教義簡單通俗,約束又少,自然好記好懂,哪像佛學這般博大精深。自己道破第一道禪機完全隻是機緣巧合,加上運氣使然罷了。這茶花出的第二道禪機像個啞謎一樣,他又如何能解得了呢?

  寧勳也走到狄秋身旁道:“現在時間已經不多了,我們與其在這裏冥思苦想,不如再這山上到處找上一找,說不定運氣好能遇見那酒中仙呢?”


  “胡鬧!”寧俊濤斥責道,“這算哪門子餿主意,這山雖然說大不大,但以那酒中仙的武功,豈能輕易讓我們找到呢?”


  寧勳撇了撇嘴巴,不悅地說:“我隻是這麽一說嘛,反正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


  狄秋聽了隻是搖頭:“寧勳你爹說的不錯,酒中仙若是那麽容易被我們找到,他也不會出這三道禪機來考我們了。更何況,我們也不知道這浮雲寺有沒有什麽機關暗道,若是真的有,酒中仙藏身在裏頭,我們就算把這山翻過來,也一樣找不到他。”


  一旁的茶花聽到這話,忽然開口道:“施主放心,這浮雲寺包括這座山,沒有一處暗道或者密室。若是施主願找,按便放心去就可以,我可以承諾酒中仙先生現在還在這山上。”


  呂杏兒聽到這話,喜道:“狄大哥,你聽到了沒有,茶花姑娘說酒中仙就在這山上,不如我們就去找一找吧。雖然她是說酒中仙出了這三道禪機考我們,但沒說我們隻能用解開禪機這一種方法得見酒中仙啊。”


  狄秋聽了呂杏兒說的這話,也覺得有幾分道理,難免有些心動。但又奇怪,為什麽茶花會主動叫自己去找呢?自己若真的去了,那她算不算有負酒中仙所托?

  狄秋細細想了一陣,忽然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一絲笑意湧上他的嘴角,心道:原來是這樣!


  狄秋盤腿坐在地上,問呂杏兒道:“還有多少時辰?”


  呂杏兒說:“瞧著,該是沒有一刻鍾了。”


  “那便無礙。”狄秋聽完,便閉上雙眼原地打坐起來。


  呂杏兒見狀頓時傻了眼,忙推了推狄秋道:“狄大哥,你這是在做什麽?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了呀!”


  “無妨,等時間到了也無妨。”


  茶花聽到這話後道:“施主這是要住下嗎?那我稍後便準備禪房與飯菜。”


  “狄大哥,你別自暴自棄呀,現在還不到放棄的時候,這不是還有一刻鍾嗎?”寧勳也勸道。


  但狄秋已經不再說話,而是閉嘴起來緩緩運行起《狂心訣》上的武功。


  呂杏兒見勸狄秋不動,忙與寧勳和寧俊濤說:“現在隻好我們上場了,咱們兵分三路現在趕緊去找酒中仙的下落,說不定就真給我們撞見了。”


  另外兩人都點了點頭,接著便真的衝出了浮雲寺去找酒中仙去了。而狄秋自始至終都沒有睜開過眼睛,也沒有說過半句話。


  一刻鍾的時間轉瞬即逝,果不其然呂杏兒三人沒有找到酒中仙的下落,垂頭喪氣地回到了浮雲寺裏。當真如狄秋所說的那樣,隻要酒中仙不想見他們,他們就絕找不到他的蹤影。


  呂杏兒坐在狄秋的身邊苦著臉衝茶花道:“現在約定時間也到了,酒中仙他老人家恐怕也走了,這第二道禪機究竟是什麽,不如你就告訴我們好了,我好走也走得心裏舒坦點。”


  茶花聽了呂杏兒的話,卻沒有去回答,而是衝狄秋說:“施主你不去試著找一找看嗎?說不定酒中仙先生會在離去的路上與你相遇。”


  “這……這句話會不會是禪機?”寧勳眼裏充滿了疑惑,他現在已經分不清這茶花說的話,哪一句靠譜哪一句不靠譜,仿佛每一句都像是在打啞謎一樣。


  狄秋睜開眼睛,緩緩收起丹田的真氣,問道:“時間已經過了嗎?”


  “過是過了,狄大哥你不會真的想住下來吧?”呂杏兒擔憂道。


  狄秋笑著點點頭,對茶花道:“茶花姑娘,勞煩準備一下禪房,我們要住下了。”


  “啊……”呂杏兒與寧勳都癱倒在一旁,捂著額頭一臉的鬱悶。他們是在搞不清楚狄秋這是在想什麽,明明時間都過了,而且這第二道禪機也沒有解開,還有什麽理由留下來呢?就連一旁的寧俊濤也不由地皺緊了眉頭。


  然而,他們三人哪料想到,茶花忽然說道:“恭喜施主,堪破了這第二道禪機。”


  “什……什麽?第二道?”呂杏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麽時候已經……狄大哥是我們剛剛出去找酒中仙的時候嗎?”


  “不對,不是那時,而是現在。”狄秋道,“就在你說出這一句話之前。”


  “可是……你什麽也沒說呀。”


  “第二道禪機不用說,隻用不動地待在這裏就可以了。”


  茶花滿意地點了點頭道:“怪不得酒中仙先生對你如此看重,原來不是沒有原因的。”


  “我……我還是不明白。”寧勳苦惱道。


  狄秋拍了拍他的手:“我們要見酒中仙,亦是一種癡。他留下三天的期限,應該早就料到我醒來的時間會在第三天的最後一兩個時辰之內。我若經受不住考驗,滿山遍野去找他,那便算這第二道禪機沒有解出了。自有安安心心地留下來,放下這片癡心,那便算堪破了禪機。”


  “茶花姑娘,你說我與佛有緣,那敢問我與酒中仙先生又是否有緣呢?”


  茶花笑而不答,隻是說:“那便要看施主能否堪破這第三道禪機了。”


  “茶花姑娘請說。”


  這一回茶花沒有再像第二道禪機那樣賣關子,而是直接領著眾人出了後殿,來到了大殿裏。


  “四位來時,可見到了這尊像?”茶花指著那尊沒有五官的泥塑道。


  狄秋四人都點了點頭,寧勳忍不住問道:“為何其他的寺廟裏都是金像,這浮雲寺卻隻是泥像?而這泥像還是沒有五官的泥像。”


  卻聽茶花反道:“世事本無相,世人亦無相。泥塑金像二者本無區別,佛祖濟世救人不取一分一毫,出家人更以不沾錢財為訓誡之本,為何要用這金子來鑄像呢?”


  呂杏兒幾乎想也沒想便回答道:“那還不是因為俗人感念佛祖功德,所以才用金鑄像嗎?而且肉身圓寂留下的叫做金身,所以造這金像也很相合不是嗎?”


  “此金身非彼金身,女施主誤會了。”茶花淡淡道,卻沒有過多去解釋,“這第三道禪機便是,請四位施主告訴我,這泥塑雕的是誰?”


  “這!這不是為難人嗎?”寧勳不滿道,“這泥塑連臉都沒有,我們哪裏知道是誰啊。”


  呂杏兒也跟著叫嚷起來:“就是,就算是有鼻子有眼,這佛家三千諸佛我們也未必每一個都認識,這怎麽猜得到?”


  “我沒說要一遍猜中,各位施主可以多猜幾次。”茶花道,“若是今天猜不中,可以用了齋菜到禪房休息,明日繼續猜。禪房裏有大量佛家經典,沒準會對諸位有所幫助。”


  寧俊濤聽了這話,嘿嘿一笑道:“這下可非得留下過夜不可嘍。”


  呂杏兒哼了一聲嘟起嘴來:“我看著茶花就是想要留我們下來過夜,也不知這裏是寺廟還是客棧了。”


  “人家又沒說收我們錢不是。”寧勳調侃道,“呂姑娘,該不會是你怕人家搶了你狄大哥,心裏頭有些擔心呀?”


  “寧勳,你討打!”呂杏兒臉色一下子便紅了,追著寧勳就要打他。兩人繞著殿內的柱子,不住地轉起了圈來,頓時鬧作一團。


  寧俊濤搖了搖頭,衝狄秋道:“狄秋,時間也不早了,不如我們今晚先住了那禪房,搜羅搜羅那典籍,說不定有所啟發。我們寧家,之前也是信的天臨教,故是對這佛學也是一竅不通,若是拙荊還在的話,她說不定會知道一二。”


  聽寧俊濤提及他的妻子,狄秋感到有些意外,問:“寧夫人信的是佛教嗎?”


  “不錯,確實是如此。”寧俊濤道,“我本對佛教毫無興趣,一來他深奧複雜,難以理會,二來於我生計也無什麽益處。自是拙荊信這佛教,我向來都是嗤之以鼻。甚至於,她生下勳兒後離世,我都曾怪過這佛祖,沒有庇佑他的信徒,好不如信那天臨教的好。現在天下形勢紛繁複雜,這天臨教也早已經不是當初的天臨教了。我甚至在考慮,要不要試著皈依佛門,走一遍拙荊走過的路。想來以後在這小鎮上,閑來燒香念佛慢慢老去也不是一件壞事。”


  狄秋看著寧俊濤憧憬的目光,不知如何回答他的話,不知不覺陷入了沉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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