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贏家
柳二娘在一旁見著兀自忐忑不安，心裏像有十五隻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倒不是信不過淩絕頂，隻是這人這關節上提出賭注卻不知安的什麽心。老大賠本的買賣從來不做，沒把握的買賣也不會沾手。這人的武功老大卻還沒摸底，就貿然接下這賭局，卻是少了幾分考究，與往日裏倒是大相徑庭。
“你們幾個速速把銅鼎搬過來，放在這條溝上，記得左右各占半，莫要讓人說我占便宜。”淩絕頂道。
手下幾人連忙去扛那銅鼎，先是兩人，努了努力，那鼎卻是紋絲不動。但這麽多人瞧著，又覺得拉不下臉，憋紅了臉口中“哇哇”地亂叫，卻橫豎是抬不動那鼎。
淩絕頂道：“哈哈，你們這些混小子，要這鼎靠你們兩人就搬得動，那這功夫卻與我差不多了，你們幾個快去助他倆一臂之力，”
後頭聽言又上來兩人，這下集四人之力，那鼎倒是動了幾寸，抬離地麵卻還遠著。最後，直添到了八人，這才把這銅鼎移了過來。幾人都累得汗水直下，氣喘不值，心裏都不禁吃驚這鼎竟如此之重。
淩絕頂道：“你瞧好了左右是否一樣，我且讓你先選哪一邊，莫要比輸了再說我欺負人。”
雷行雲道：“淩大當家，既然這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我選這一邊。”說罷，便把一隻手搭在銅鼎左側耳上。雷行雲也不遲疑，順手便搭在銅鼎的右耳上。
張痞子興致勃勃道：“那便由我來數數，三個數以後比試就開始。”
“三……二……一！”
隨著張痞子一聲令下，雷行雲與淩絕頂一同發力。隻聽得鼎中傳來似編鍾的敲擊之聲，鼎身嗡嗡作響。兩人手抓著鼎耳，腳下踩著馬步一動不動。
那鼎足堅持不過幾瞬便開始擦著地麵移動，張痞子一看，竟然是老大在力氣上輸了半分，鼎這是在往雷行雲這邊動呢。
“老大，不要讓他，使勁呀！”張痞子怎麽也想不到，這人看著還不如自己壯實，氣力上卻還要勝過自己老大。
隻有在較量的人知道，這一出手都已經用上了內力，就不是簡單地比試氣力了。淩絕頂因生擒了雷行雲，多少有些輕敵。初出手時，手底下便隻使了八分力道。卻覺那鼎的對麵遠遠不斷傳來巨力，整個鼎都顫抖了起來。不多時，就變成現在這副模樣嗡嗡作響。
兩人的內力沿著鼎的沿扣不住地徘徊，待淩絕頂再要強加力道，已經晚了一步，那鼎已經往那邊去了。
隨著鼎足在地上拖著前進，發出刺耳的一連串“滋啦”聲，形式越來越對淩絕頂不利起來。雷行雲內勁源源不斷，更是要乘勝追擊。
忽聽得地上“哢啦”一聲，那淩絕頂的雙腳竟硬生生地踩碎了地上的青磚，雙足都陷在了地下，直沒過了腳踝。淩絕頂眼見著自己要輸，心中哪裏願意，忽地怒喝了一聲，丹田真氣暴漲，隨經脈湧入天池，那手臂的肌肉瘋狂扭動著，使出了全力。
那銅鼎直傳來“呀呀”怪聲，那鼎耳竟然在淩絕頂的手下扭曲變形。淩絕頂又喝了一聲，手臂撐著鼎耳向上抬去。那鼎足有四隻，淩絕頂這邊的兩隻竟在他的巨力下淩空而起，銅鼎向著雷行雲那頭傾斜了過去。
雷行雲大駭，他這內功是隨著陰陽兩儀刀法所練，也有陰陽兩儀之說。這一分陽力隨著手陽明大腸經巨骨、曲池、偏曆往二間而去。他左手握著鼎耳，那隻能使這陽力，右手的陰力卻派不上用場。但淩絕頂自始用的就是一隻手，那自己就不能破壞規矩雙手齊上。
正膠著之際，那鼎中香灰隨著內力激發，開始像雨中的水塘一般發出漣漪。接著便因鼎身傾斜，往雷行雲這邊撲簌簌地倒了出來，紛紛灑落在他身上。
雷行雲再顧不得那麽多，右手經脈一逆，從丹田處強取了內力，泄往中府之處，逆經脈而行全輸往他的左手。這一番運功，可謂凶險之極。自雷行雲習這內功以來可從未像現在這樣做過，要是稍不留神別說這隻手臂，怕是這一身武功都要廢去。
淩絕頂氣勢凶狠，眼見著已經壓製住雷行雲。卻不料雷行雲不知用了什麽辦法，竟教這銅鼎隻是傾斜，卻沒有繼續往他那邊倒去。
雷行雲逆脈運功，隻敢稍加助力不敢莽撞。左手腕部忽然湧進一股陰力，頓時感到一陣陣地麻痹，仿佛千萬隻螞蟻在血液裏來回爬動。待得有一會兒，這股感覺逐漸消失，左手上氣力頓時倍增。雷行雲欣喜若狂，也學著淩絕頂向上一使勁，鼎的這一頭也跟著被他抬起。這一下，整個銅鼎在兩人的手裏被架在了淩空當中。
眾人見到如此情形皆是驚歎，這銅鼎集八人之力才勉強抬過不過幾尺，總重怕有數百斤不止。竟然被雷行雲與淩絕頂，各自一隻手便抬了起來。
淩絕頂好久沒遇到對手，這時性子使發手底下頓時加重。“哢啦”地一聲，雷行雲的雙腳也陷入了地磚裏。這時兩人都已經到了極限，勝敗即將決出。隻見雷行雲大喝一聲，手中鼎耳“吱呀”作響，那鼎向著他那邊過去了幾分，地下的溝壑已經快要到淩絕頂的手腕處，再往前去就是要輸了。
這一幕教淩絕頂直紅了眼睛，他忽地一拳打在自己的膝蓋上，身體猛地下蹲，扯著那隻鼎耳跟著自己的身體傾斜。雷行雲這時是往上用的力，淩絕頂這忽地往下，卻讓他沒有想到。那鼎足鏗然一聲，紮在那地上，把青磚軋得粉碎。雷行雲瞬間脫了手，那銅鼎整個向著另外這邊翻了過去，眼見著就要蓋在淩絕頂的頭上。
“老大小心！”張痞子大叫一聲，向前急忙撲去，抱著淩絕頂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那銅鼎“當啷”一聲把地上砸出一個大坑來，香灰揚得到處都是。幸得張痞子出手快，否則這一砸下，就算淩絕頂是鐵打的身體，卻也要一命嗚呼了。
“你這混球，你這是要了我老大的性命嗎？”張痞子起身就是大罵。
雷行雲站在原地，手中還一陣陣地疼著，剛才淩絕頂這一招卻是他沒有想到的。
“老大，你怎麽樣？可沒有傷著吧？”張痞子回頭關切地問道。
“別碰我，我要去看那鼎！”淩絕頂半句謝話卻也沒說，甩開張痞子就要去看那地上的銅鼎。隻見，那銅鼎是砸在了那雷行雲劃出溝壑的右邊，也就是自己這邊。
“哈哈，怎麽樣，這一輪是不是我贏了？”淩絕頂狂笑道。
雷行雲歎了口氣，雖不情願，卻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是輸了：“這一輪算你贏了。”
張痞子道：“什麽叫算我們老大贏，這就是我們老大贏了！”
淩絕頂的手下聽雷行雲認輸，頓時歡欣鼓舞，到張痞子那處討錢去了。這一群人中隻有一旁的柳二娘還有理智，她偷偷瞧了一眼淩絕頂，隻見他剛發力的那隻手，微微發著抖，像是受了剛才比試的影響。
柳二娘放心不下，湊上前去悄聲問道：“老大，你怎麽樣，我看你這手……”
淩絕頂道：“不要緊，這不是好好地嗎？”
“可是……”
柳二娘還想再說什麽，就被淩絕頂冷冷地打斷道：“怎麽？你現在信不過我了嗎？”
柳二娘低下頭去：“不……不敢……”
淩絕頂也不去瞧她，回首對雷行雲道：“這輪我雖然是贏了，卻也不輕鬆，想不到你武功竟然還不錯。要不要加入我們，從今往後我們就是拜把子兄弟，我保你下輩子榮華富貴享用不盡。”
見淩絕頂竟要招攬自己入夥，雷行雲隻是笑道：“淩大當家過獎了，隻是這道不同不相為謀，我還是自己一個人來的自在些。”
淩絕頂道：“且不要這麽快就拒絕，多考慮考慮再說也不遲。我這人向來敬重那些有能耐的好漢，以你的武功，今後跟了我，那我這裏頭的第三把交椅就由你來坐你看如何？”
柳二娘一聽，忍不住插嘴道：“老大，這可不成，那張痞子……”
淩絕頂不耐煩道：“這三當家自然能者居之，你有什麽好囉嗦的？你要不肯，那邊與你平起平坐也做二當家。”
“我不是這個意思……”柳二娘心中一凜還要再說。
卻見淩絕頂一眼將她瞪了回去，並道：“既然我是老大，那我還做不了這個主嗎？”
柳二娘聽了這話，眼淚直在眼中打轉，嚅囁著說：“你終究還是，信任不過……”
淩絕頂沒聽清柳二娘在說什麽，卻也不想去聽，他回頭又與雷行雲道：“好漢，今天與你賭局倒也痛快，那加不加入我們且另說，閣下高姓大名應該告知一聲了吧？”
雷行雲道：“嗬，我這區區賤名不足掛齒，這王洛生卻是叫我雷行雲，你也這樣稱呼我就好了。”
見雷行雲連真名也不願意相告，淩絕頂還當他瞧不起自己，頓時心頭不快起來：“你愛說說，不說拉倒吧。別以為我淩絕頂給你三分麵子，你就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不過第一局既然你輸了，那便把賭注交付於我吧。”
雷行雲想都沒想，隨口便答道：“請便。”
這一句話便將赤砂交了出去，倒不像失去了一個得力的屬下，卻更像是丟棄一樣微不足道的事物。
赤砂明知大局已定，口中卻依舊喊道：“門主！不要棄我於不顧啊！”
雷行雲卻道：“赤砂，你今後就好好跟著淩大當家吧，想必他也不會虧待了你。”
淩絕頂拉過赤砂惡狠狠地道：“想不到你這人還挺忠心，隻不過你那門主卻是不要你了。”赤砂看見淩絕頂那張凶神惡煞的臉嚇得不輕，口中嚇得再也喊叫不出來。
“雷行雲，你這屬下交給了我，那便隨我處置是吧？”
雷行雲道：“那是自然，我願賭自然服輸，你要……”
雷行雲話還沒說完，隻聽見“呲”地一聲，赤砂的脖頸上刀光閃過，一道紅色的血霧隨著廟中的冷風潑灑開來。赤砂緩緩軟倒在地，懷中的鐵菱跌落在了地上“叮叮當當”響成一片。臨死前頭歪向雷行雲，眼中滿是不甘與屈辱。
淩絕頂的眼中毫無波瀾，他冷冷地將鋼刀在褲腿上擦了擦，仿佛了結一條性命對他根本不算什麽。隻見他平靜地抬起頭來對著雷行雲問道：“第二輪又比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