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尋路
老李帶著狄秋轉出食肆後巷步到大街上,朝著西邊走了一段。這晉州城當真大得驚人,雖然剛吃了些東西,這時已經有了幾分氣力,但兩人不緊不慢地行了一刻鍾左右卻還沒有到地方,狄秋腳底下卻又有些乏了。
正當狄秋心中想著,待會兒到了地方要如何支開老李,與人搭上話時,一道黑影忽從兩人麵前掠過。狄秋嚇了一跳,趕緊拉著老李避到一旁。隻見一個持刀的漢子倒在街上,正掙紮著要爬起來。
“你這孫子,也配和你爺爺我叫板嗎?”狄秋見他右首一瘦削的鼠須男子從道旁衝著地上那人罵道。
“好你個金門三俠,這處可不是你金門,這晉州城裏哪容你這般放肆!”那漢子躍起身來指著那鼠須男人罵道。
狄秋聽他所言,心道:這金門三俠不就是老李口中所稱來參加英雄大會的嗎?
那鼠須男正要接嘴,身後身穿紫袍的中年人忽地一隻手搭在他的肩上道:“強龍不壓地頭蛇,三弟你收斂著些。”
那鼠須男哼了一聲:“這遭先饒了你,免得別人說我欺負你們小輩。”
那男人手中鋼刀一展,罵道:“就你們三個也敢稱強龍,我呸!”說罷,就要衝上前去與之拚命。
那紫袍男人眉頭一皺,胯步上前,兩指疾出,直奔那刀尖而去。狄秋見狀下意識喊道:“小心!”
鋼刀轉眼就到跟前,卻見紫袍男人不慌不忙,雙指一下便鉗住那鋼刀的刀刃。那人還要使勁往前送去,手中鋼刀卻紋絲不動。
紫袍男人冷笑一聲,手腕一轉連刀帶人一起掀倒在了地上。那男人在地上滾了幾滾,手中的刀掉在了一邊。這下明擺著武功輸了對方不止一星半點,便不敢再去叫囂了。
教訓完那男人,紫袍男人回過頭來打量了狄秋一番,口中對著那鼠須男道:“這晉州城裏,連這乞丐也頗有眼力,你可不要太妄自尊大了。”
那鼠須男人悻悻地撇了撇嘴道:“知道了。”說罷,兩人再不言語,一同往街對麵的一處茶樓走去。
狄秋這才明白在那小巷裏,老李為什麽對這這金門三俠頗有微詞,這僅僅是打了一個照麵,這金門三俠之一的鼠須男人就已經給人極壞的印象。這還是在他人地界上,便這般狂悖無度,要是在金門豈不是要仰著脖子走路。
老李拉了拉狄秋的袖子道:“你瞧見了嗎?那便是金門三俠了。”
狄秋點了點頭:“那瘦的定是老三錢金豹了,卻不知道那穿紫袍的是老大還是老二,剩下一個怎麽沒跟著一起?”
“你管人家那麽多做什麽,這番既然見著了倆個大俠,要不我們就折回去吧。這街頭巷尾少不了打架鬥毆的事情發生,動刀動槍的哪兒沒有啊?咱還是不去湊這個熱鬧了吧。”
狄秋一聽老李要半途而廢,趕緊說道:“別啊,走都走到這裏了,還是帶我到地方再說吧。再說你瞧這金門三俠,哪裏有大俠的樣子,這定是不能算的。”
“行行行,就依你的。我們接著走吧,前麵就快到王洛生家了。”老李沒法,隻好領著狄秋往繼續走。
狄秋這時胸中不禁有些惶惑起來,像金門三俠這樣的人也配參加所謂的英雄大會嗎?要是其他人也是同一流的人等,那自己這遭去求援豈不是大大的不妥?
正所謂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到時候見到的若真是一群烏合之眾,恐怕就憑一點蠅頭小利,也是誰也請不動。狄秋不禁想到,當初在那地窖中,那麽多金銀財寶,若是被這些人知道了,結果怕是也不堪設想。
但這些個念頭也不過是一閃而過,狄秋瞧著自己眼下的境遇,雖然落魄不堪,但好歹也是有骨氣之人。若是尋不到援助也就罷了,怎能低三下四地去花錢求人家幫自己。隻是好友黑目淩現在如何了自己也無從知曉,若是撿回一條性命,不知會不會來救自己呢?
“狄兄弟,你在想什麽呢?”老李忽然出聲道,狄秋陷入沉思沒有發覺老李已經站定了身子,自己竟然撞到了他的身上,抬眼時才瞧見他們到了一處酒樓前麵。
老李道:“這邊的幫廚是我相熟的,既然來到這裏,那再打個牙祭如何?”
聽老李又借故要磨蹭,狄秋自然不答應,正要答話間,從那酒樓裏烏央烏央湧出一群素衣青年。一陣喧嘩下,身邊已經迅速被擠出了一片空地。那領頭的是一個留著長須的道人,穿著青衣手持利劍。散到一旁的手下,將兩個黑臉漢子圍在了垓心。
“又要生事了!小兄弟我們快走吧。”老李說道。
狄秋卻沒急著走,道:“先看看再說。”
隻見中間那黑臉漢子手裏抱著一個卷軸,瞧不出是畫還是字,但看那紙張顏色判斷,像是有些年頭了。那黑臉漢子衝著眾人喊道:“周明禮,不就是想要我這幅畫嗎?老子就算是毀了也不便宜了你!”
身後背靠著他的那人一聽,忙道:“二弟別莽撞,先聽我說……”
“還說什麽!”那抱著畫卷的男人目眥盡裂顯然已經怒極,把畫卷舉過頭頂就要撕毀。
“著!”忽聽那被稱作周明禮的道人喝了一聲,一枚烏色石從他左手激射出去,打在那黑臉男人的手上。
黑臉男人慘叫一聲,那畫卷掉在了地上,咕嚕咕嚕往狄秋這邊腳下滾去。畫卷在地上徐徐展開,這幅竟是狄秋在地窖裏看到的那幅唐功的山水畫。
遭了!這兩人是張痞子一夥的手下。狄秋心中大呼不妙,趕緊拉著老李連退數步躲入人群,生怕被認出來。
“快去撿!”周明禮急急地喊道。
中央的黑臉漢子捂著手,身後那人卻沒去查看他的傷勢,反倒是忙著撲向唐功的那幅畫。
這道人的屬下們卻也聰明,見人來搶也不急著去撿畫,而是幾人擋在前麵的去路,隻要這人無法靠近,憑他們這麽多人,要將畫拿到手裏自然如探囊取物般容易。
那黑臉漢子罵道:“大哥,事到如今你還惦記這那畫!”
“你……你真是愚不可及,那已經不隻是一幅畫那麽簡單了……”
隱在人群中的狄秋不禁為這二人可惜,若不是剛才這黑臉漢子一心要玉瓦盡碎,手中隻要用著幅畫要挾這群人,這性命還能留得一時半會。現下手中沒了憑借,豈不是要任人宰割。
周明禮哼了一聲:“兩個小蟊賊,明知是這樣的結果,何不早早束手就擒,這唐先生的畫豈是你們可以染指的!”
那黑臉男人呸了一聲:“若不是我們兄弟倆勢單力孤,這番豈會著了你這牛鼻子老道的陷阱,你們碧雲宗不過是一群道貌岸然的強盜罷了。”
聽到“碧雲宗”三個字,狄秋眉頭一皺,心道:這又是英雄大會招徠的人物,沒想到卻也是這樣……
周明禮讓手下收起那幅畫,鐵青著臉道:“這唐先生的畫我等自然會將他物歸原主,何來……”
“哈哈哈……”那黑臉男人狂笑道:“你要物歸原主,那何不現在就去找他好了,與我們聒噪什麽!”
周明禮不知他說的原主人是指王盤山,還當是在說唐功這是拐著彎叫自己趕緊去死了,畢竟唐功已經是千年以前的人物。
“你……”周明禮喝道:“死到臨頭還在這胡言亂語。”說罷揮劍就要砍來。
那黑臉漢子卻是淩然不懼:“用不到你動手,爺爺的命再不值當,也不會死在你的髒手裏。大哥,我先去了……來世再做兄弟吧。”
黑臉漢子舉起雙手交錯在一處,猛地向天靈蓋擊去,隨即雙膝一曲倒在了身後那人的懷裏再不動彈了。
“二弟!”眼見著兄弟慘死,那人口中嘶吼了幾聲後。隨後衝著周明禮怒目而視:“你聽好了,我們兄弟倆做鬼也不會放過你!”話音剛落也運起雙手拍向天靈蓋,一並與之去了。
不過瞬息之間,兩條人命橫死街頭,可謂觸目驚心。卻不料,這周明禮聽了兩人的話,心中仍是不忿,上前用劍又在屍身上狠狠刺了幾下,仿佛生怕人沒死透一般。
刺罷,才回過頭來對圍觀的路人說道:“這兩人是劫匪本就該死,我碧雲宗這是替天行道,聽清楚了嗎?”
周明禮話雖然說得大聲,但卻沒人應承。見自己討了個沒趣,周明禮又道:“你們誰有閑空的,去抬了屍首去官府處領賞。記得,通報我們碧雲宗的名號。”
旁人隻是瞪著眼睛瞧,卻無一人上前去,這搬運屍首的事情本就低賤,誰也不喜歡沾這晦氣。更何況,這事官府和江湖中人牽勾掛線,要是惹上不必要的麻煩,反倒更加糟糕。
周明禮見無人應答,還道是怕了自己,於是收起劍來,從懷裏掏出一枚銀錠:“誰願意接下,這銀子便是他的了。”說著便把手中的銀錠掂了幾下。眾人一開始還不樂意,但見利豐厚便有幾人躍躍欲試起來。
一旁的老李見狄秋呆若木雞地立在原地,道:“瞧你這樣子,嚇壞了吧?”
狄秋回過神,隻覺得有些好笑,便反問:“怎麽說我嚇壞了?”
“你瞧那幅畫滾過來,拉著我就往人堆裏鑽,可不是嚇壞了嗎?”老李笑道,“瞧你這膽量還要去將人家大俠哩,不如還是回去得了。”說完,轉過身去作勢要走。
“別忙,這裏還有好事呢。”狄秋忙攔住老李。
老李呆了一呆,不知他說的好事是什麽。擺手道:“你又胡說些什麽?”
狄秋也不回答他,隻是擠出人群,衝著周明禮道:“這位道長,便由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