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0章 晚上睡覺也別忘了睜一隻眼
第560章 晚上睡覺也別忘了睜一隻眼
元慶傾身斜倚著扶手,一縷紫紅微金的夕陽擦過飛翹的亭角落在他蒼白而消瘦,卻依然美的驚人的面孔上,高挺的鼻樑打下一抹小小的陰影在右側的頰上。
他清淺的一笑:「你們啊,還是不夠了解慕繁漪這個人。容婆子的死,她從未覺得會是意外,這麼久以來也一直讓人在暗中調查。」
姜元靖輕輕挑動烏黑的眉,有些意外,卻又似乎並不十分意外:「她還沒有查到?」
元慶微微聳了聳肩:「我不確定,但據我所知,暗查依然沒有結束。」
姜元靖那雙烏定定的眸子直直看著他,試探道:「行雲館鐵桶一般密不透風,你確定消息準確么?」
元慶隨他窺探,只淡淡道:「這就要靠你自己去分析了。」
睇了眼桌上那盞漸漸涼去的茶水,裊娜在水面上溫潤的煙水只剩下薄薄一縷:「阮家的究竟能不能再啟用,你自己斟酌,不過除了阮家的,我想你還是留有後手的,不是么?」
落日斜暉的光影從銀川帶著濃翳的深沉墜落,給涼亭之下的一碧流水罩上一層閃爍不定的昏黃微紅之色。
姜元靖佇立在立柱之畔的身體微微一僵,他看到姜元慶那張精緻的面龐上笑色悠閑,而笑色底下的散漫與冷漠緩緩散發出來。
彷彿在說:我才是執棋者,你是我手裡的棋子,你永遠擺脫不了我!
煩躁,卻無論如何都甩脫不掉!
自從看出姜元慶的深沉是他難以掌控的,有些東西他便不再顯露在姜元慶的面前。
姜元靖以為他是不懂自己究竟隱藏了多少勢力的,可到這一刻,他再次清晰的明白,這個病弱堂兄對這座府邸的掌控早已經超乎他的想象!
他強行壓住心底難以言明的畏懼與寒意,可此刻想要敬而遠之已是不能,他感覺自己就像是姜元慶手中的棋子,他和慕繁漪一爭高下的棋子!
深吸了一口氣,姜元靖狀似輕鬆的一笑道:「還是什麼都瞞不過你。」旋即轉開了話題,「府醫當時可在場?」
郁治一直觀察著元慶,只覺得那位三公子實在叫人看不透,自己的主子恐怕不是他的對手。
垂了垂眸道:「當時郡主在,府醫沒能進得去,只能確認從房中端出來的是人血。」
元慶慵懶闔了闔眸:「還是弟妹有心思,曉得把紅花提純,即便慕繁漪從不信任何人,盈枝的眼睛盯著,必要的戲碼她還是要做的,只要那麼一星半點兒,足夠讓她腹中孩子化成血水了。」
「不過,還是仔細這點兒,等明日府醫去請過脈了再做下一步計劃。」
姜元靖微笑著點了點頭,似乎對他的提醒保有真誠的感謝:「我知道,錯過了這一次,以後就更難了。」
元慶身邊的小廝進了涼亭來,躬身回稟道:「方才清瑤居請了府醫去瞧,說是、二奶奶見紅了。」
姜元靖目中更多了幾分篤定,長吁如嘆:「才五個月的胎就見了紅,看來受驚不小了。」
郁治笑著小聲道:「曉得身邊有叛徒,卻不知道究竟是誰,有幾個,若是被帶走的丫鬟婆子在崔嬤嬤的手裡說出個什麼來,再多的信任也都成了不信任了。如何能不著急擔心?」
春末傍晚的風有些涼。
元慶不慎吸了一口在喉間,引得一陣輕咳,面上便染上一絲薄薄的紅暈:「若是清瑤居一直都只是與行雲館配合著做戲,你當如何?人吶,所有的理智與平靜都誕生在掣肘與利益里。」
「不要小看一個失去孩子的母親,若是慕繁漪是真的小產了,以她的性格,付出代價的除了下手的五弟妹,你一樣會被視為仇人,不共戴天。」
姜元靖似乎並不擔心,笑色淡淡的看了眼遠處飛翹臉面的屋脊,繼而長吁憐憫:「府里的孩子連二連三的出事,真是流年不利啊……」
元慶彷彿是聽懂了他話中的深意,撣了撣衣袖:「那是自然,都是因為對方的額緣故才致使母親失去孩子。只要撬起了一隙裂痕,自有山河呼嘯而來!」
姜元靖有些得意,又問了郁治:「外頭情形如何?」
郁治回道:「那個被錯殺的,是袁公子。」
姜元靖眼眸一眯:「死的是袁致蘊!你可打聽清楚了?」
心腹郁治斂著神色,垂首回道:「不會有錯的。前幾日聽說袁公子在自己院子里被打成了重傷,可方才袁二爺回去時那個被打得臉歪眼斜的人已經不見了蹤影。桌上還留了帳字條……」
姜元靖微微皺了皺眉:「說什麼?」
郁治表情有些怪異,輕輕咳了一下:「晚上睡覺也別忘了睜一隻眼……蠢貨。」
袁致蘊被殺,袁家知道是誰做的,可人家能那麼囂張的把字條留到他們眼前,說明也捏著他們的把柄了,也不怕他們鬧起來。
何況,如今又有元郡王那莽夫將所有的嫌疑頂在身上,袁家對行雲館的恨也不能表現的太明顯,因為他們解釋不了,這樣的恨意從何而來。
這個悶虧,袁集不吃也得吃!
而督辦此事的又是袁大,袁致蘊幾可說就是死在袁大的眼皮子底下,袁集又怎麼能一點怨氣都沒有?
袁家內里,再無平靜可言。
不論袁家究竟想做什麼,朝堂上的動作不可能太大,而內宅婦人的威勢向來是以小處見真章,袁二夫人可未必肯就此安安靜靜的看著大房得意呢!
說不定袁致蘊之後不久,袁家就又要舉喪了啊!
更重要的是,袁家恐怕不敢在把手伸過來了。
少了袁家的助力,他後面的計劃若是不成,往後可就更難了。
元慶似乎覺得很有趣,輕輕笑了笑:「這樣的事兒,也就是李雲海會做了。」
姜元靖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愉,口氣卻依然平靜:「索性一直防備著。原來他們真的什麼都知道。」
元慶絲毫不覺得意外:「從上官氏的死開始就是局,他們什麼都料准了,又有什麼可奇怪的。」
姜元靖的面色里卻有詫異與不信閃過:「上官氏是他們殺的?倒不像是他們的風格。」
元慶澹澹道:「即便不是,也在行雲館的意料之中。只可惜袁家和元郡王都太自信了,以為能借著行雲館撒出去的網,將她們一網打盡。事實證明,太自信就成了自負,而自負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袁家殺人算計他們,輸了,那麼他們殺了袁致蘊回敬,很公平。」
姜元靖的指在微涼的石桌桌沿上輕輕點著,驀然一頓,肯定道:「那些郎君也都沒死!」
茶煙裊裊,元慶的面容似歸了煙水縈繞里,卻又很快的回過神來:「若都死了,豈不是給自己找麻煩,來日還如何在朝堂上順風順水?」仿若無意的又說了一句,「只是藉機試探朝臣而已。」
太子年少,皇帝盛年,朝臣們看似一心,卻未必一心。
今日行雲館布下的這一局,那些官員若是能看穿了,便知道自己兒子沒有死,也知道皇帝並不只是「溫和」那麼簡單,若是生有異心會有什麼下場!
若是看不穿,那也只能說明此人無能,不配再在朝中供職,要是再被人煽動著生出了異心,那麼只有死路一條。
因為即便沒有行雲館今日的算計,也會有來日的陰謀找上門,這種心性的人叛變是遲早的事。
死在行雲館的布局裡,一點也不冤。
姜元靖目色一深,卻並不能明白他話中之意:「試探朝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