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

  第538章 

  清瑤居的布置一向清雅宜人,絲毫不見侯爵之家的奢麗之氣。 

  閔氏喜愛侍弄花草,讓日院子裡布置了時新的花卉,應季的輕紗垂幔,倒也總是十分明媚。 

  只是閔靜業新喪,閔氏的心情不免低落,便也沒什麼心情打理什麼花卉,丫頭們避諱著,不敢把那一團奼紫嫣紅搬到她的眼皮子底下,院子里便顯得空蕩蕩的,蒙蒙晦暗裡也唯有廊下捲起的遮陽避雨的竹簾下墜著的小小青色流蘇點綴了一點春日氣息。 

  清風一晃,帶來丫頭盈月一陣咋呼的叫喚:「奶奶!奶奶!外頭府里都傳開了!」 

  盈枝正好送了新切的蜜瓜過來,擰眉輕叱道:「好好說話,一驚一乍的幹什麼!也不怕驚著了奶奶的胎!」 

  閔氏手中正綉著嬰兒的肚兜,乍然聽了一聲,手眼一錯,針尖兒便扎在了指腹上,立馬有血珠撞進了眼底,眼皮莫名一跳。 

  還好她的手收得快,倒是沒有把血色染在了綉紋上,拿了絹子輕輕擦去了那抹殷紅:「什麼傳開了?」 

  盈月輕喘著越過盈枝,上前道:「這幾日外頭傳的厲害,說、就是行雲館指使行雲館里那個叫無音的去殺得咱們六郎君,就是因為他衝撞了二殿下和郡君!還說、還說這些話都是從閔家傳出來的,說閔家都在怨怪世子連累了六郎君!」 

  忽然的一下胎動,彷彿揣在了閔氏的心頭,忽的亂了一拍,旋即氣道:「胡說什麼!閔家何曾說過這樣的話?」 

  盈枝瞪了盈月一眼,打斷了她的話:「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胡話,你就學回來!外頭傳的厲害,為什麼咱們院子里都不曉得,就是大家都怕這種胡言亂語擾了奶奶安養!你是奶奶的貼身丫頭,怎麼這點輕重都不分!」 

  盈月看了閔氏一眼,瞥了瞥嘴道:「你都沒聽到外頭說什麼,又怎麼知道是胡說的!」 

  盈枝眯眼乜了盈月一眼,把蜜瓜放下了,回頭忙安撫了主子道:「外頭的流言奴婢也聽說了一兩句,可是您是知道夫人和老爺的,案子還在查,心裡雖埋怨六郎君被連累了,可也不會不顧兩家之間的姻親關係說出這樣話。即便要恨,也是恨那下毒手的人啊!定是有人在裡頭挑撥。」 

  閔氏眉心一皺,拉開了盈枝:「外頭還說什麼了?你到底聽到了什麼?」 

  盈月看了盈枝一眼,目光有一瞬灼灼的光,唇邊的憤然之色幾欲噴薄而出:「奴婢方才出去好好打聽過了。前日公子出殯后刑部的人就去閔家問了話,真的查到這些話是從閔家女使的嘴裡出去的!可後來一盤問才曉得,她是聽到侯府小廝說起的,說他在那天夜裡確確實實看到有人影從梨花塢那邊翻牆去了武英街!!」 

  盈枝脫口道:「要去武英街,只有鶴鳴院和梧桐苑才需經過梨花塢……」驚於自己的話,忙捂了嘴,「府里小廝奴婢被收買也是常有,難說是不是有人指使了他!」 

  盈月的唇線微微一抿,弧度閃過一抹深沉,眉梢高高一揚:「咱們侯府里還有多少人能躲過護衛的眼睛,無聲無息的來去自如!」 

  閔氏捂著心口,無法接受:「怎麼會這樣……」 

  盈枝一把攥住了盈月的手腕,沉聲道:「官府的人也沒來問過話,外頭的人什麼都不知道,亂嚼舌根,你也跟著胡說八道么!」 

  盈月用力甩開了她的手,揚聲道:「這樣的事怎麼可能拿來胡說!咱們都被瞞著不曉得,其實昨兒胡府尹便帶著人來問話,管家還著人把家下都叫了去,只是都被警告了,一律不準跟您說起而已。」 

  盈枝似乎是氣急,伸手狠狠在她手背上拍了一下,冷著面孔道:「那你還來說!大家都曉得不是最後的結果沒必要惹了奶奶心煩,都避諱著,你可是奶奶身邊貼身伺候的,怎麼還不如他們懂事了!」 

  盈月摸了摸發痛的手背,氣憤地跺腳道:「若不是問出了什麼來,何必非得避開咱們?這件事分明就不簡單好嘛!」 

  那蜜瓜上插著幾根銀簽子,就擺在窗檯下的角几上,陽光落在銀簽子上,反射起一抹銳利的短芒,刺的人眼睛發酸。 

  閔氏望著簽子的眼神一跳:「你是不是聽到了什麼,說清楚!」 

  盈月不顧盈枝警告的眼神,語調高高揚起:「管著車馬的丁大雲什麼都招了了!」 

  閔氏急急站了起來,問道:「招了?他招什麼了!」 

  盈枝忙穩住了她,懷疑的看著盈月:「你別是聽叉了!」 

  盈月暼了她一眼,哼道:「我都聽到好幾個丫頭悄悄說這個事兒了,還能聽叉么!可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又說是行雲館的人查出老太夫人的陪房丁家的昧了侯府好幾千兩銀子,還犯了人命案!二皇子一下子當著府尹的面,把丁家的全殺光了!現在府里的下人都在說,是二皇子故意殺人泄憤呢!」 

  盈枝扶了閔氏坐下:「您先別急,這事兒只要官府沒有下最後的決案,就都不能作數。」又問盈月:「那丁大雲人呢?」 

  盈月回道:「說是被丟進刑部大獄了!」 

  閔氏倚著絳色織金緞的軟枕上,頭頸微微向揚了,凝眸了須臾,沉聲道:「那這事兒就有怪異了!」 

  盈月不解道:「哪裡怪異了?」 

  盈枝看著她恢復了幾分平靜的面色,睨了盈月一眼道:「你是不是傻的!二皇子若是為了威脅他,把他全家都殺了,還指望他改口嗎?不是逼著他更加咬定了自己說過的話了么?何況那丁家的一家子若真是昧過侯府的銀子,還犯了人命案,這樣的人說的衙門就算採信了,百姓們還不肯信呢!」 

  盈月不以為意的掀了掀嘴角:「那他們也說丁大雲中途都沒改口啊!」 

  盈枝似乎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愣了一下:「這……」眼瞧著閔氏的臉色又漸漸不大好,腦子一轉,立馬道:「都犯了人命案了,左右是逃不過去的,還不如咬死了拉墊背的!」 

  盈月似乎對盈枝的話大是不滿,烏沉沉的眸子在盈枝身狠狠剜了一眼:「盈枝姐姐怕是不知道,我今兒一早去觀味樓給哥兒買點心,便聽有人議論說昨兒那兇手殺了鄭德妃的娘家侄子鄭時延,逃走的時候影兒躲進了郡君陪嫁的鋪子里了!」 

  窗外猛然撲進一陣風。 

  閔氏的肚子迎著風,衣料緊緊貼著,顯現出微微攏起的脆弱弧度。 

  神色黯然如深秋里的黃葉,緩緩墜落,喃喃道:「難道真的跟她有關么!」 

  盈枝眼神一閃,忙伸手扶住了閔氏幾乎支撐不住的身子,沉下臉呵斥道:「你住口!沒影兒的事兒誰叫你在奶奶面前嚼舌根兒了!」右手不停順著她的背脊,寬慰道:「奶奶不要聽信那些捕風捉影的事兒,咱們也幫不上什麼忙,能做的就是好好穩住心態等著刑部捉到兇手!」 

  盈月也擔心的看著閔氏,可心裡嘴裡還是忍不住道:「主審此案的是刑部的楚涵,他可是郡君的親舅舅!若查到後頭真的跟郡君有關……」 

  盈枝大聲打斷了她的話:「盈月,夠了!再胡說八道就去外頭跪著。」 

  都是一樣的大丫鬟,盈月被她一叱,面上一陣青一陣白,越發不服氣了:「我沒有胡說,外頭明明就是這樣在議論的!」 

  盈枝蹙著描得長長的柳葉眉,冷聲道:「如今天一擦黑就宵禁了,哪隻眼睛能看到那些行蹤詭異的殺人兇手的影子?從前殺了那麼多人,刑部聯合了巡防營、京畿衙門布下天羅地網都沒能捉到一絲疑蹤,咱們六郎君一出事,就有人瞧見那兇手的影子落進了郡君陪嫁的鋪子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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