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阮媽媽(一)
第344章 阮媽媽(一)
看著光線慢慢偏移,算著時辰也該去太夫人處晨定了,繁漪正要起身,側臉便見丈夫目光別有深意的看著自己:「做什麼這樣看著我?」
琰華一本正經,脫口而出:「好看。」
「……」
看她一臉無語,琰華有點無辜:「聰明。」
「……」
琰華擰眉,他的話又有歧義了?立馬補救:「忍不住想看。」
「……」
她丈夫是被人換了嗎?還是開竅了?
繁漪微眯了眸子瞧他,還是他哪裡心虛了?
琰華不曉得妻子心裡跑偏的有多遠,只覺得那一眯眼的風情真是要了他的命!
兩人正各懷小心思,在外頭浪的雲海遞了個條子進來。
繁漪接了晴雲手裡的字條一看,微微一笑。
琰華好奇:「笑什麼?」
繁漪將字條遞給他:「姜沁月懷孕了。」
琰華頗是佩服那位密宗婆婆的本事,太醫開的方子吃了三五年懷不上,密宗婆婆的方子吃了三個月的湯藥就懷上了!
「這是好事。」琰華接過一看,修眉微微一挑:「姜元靖和姜沁月之間可不存在真正的協作。他的棋子怎麼會讓姜沁月知道。【月皎】」
繁漪笑吟吟低頭看著袖口若隱若現的葡萄纏枝暗紋,輕輕晃動,漫漫耀起刺目的短芒。
葡萄藤算不得柔軟,卻因為有支架在側,它曲折了自己去攀援依附,最後有果實累累的結局,而她呢,從來不屑依附於誰,也沒人可以依附,到最後,不肯彎曲的枝幹上又是什麼結局呢?
靜靜聽了幾聲刻漏里的水滴聲,繁漪輕輕一笑道:「你這大妹妹還是有點本事的,竟能在太夫人身邊插眼線。只索性被困在大長公主的眼皮底下難以動彈,不然這麼些日子怕是早應付不過來了。」【碧雲】
琰華心下感慨,光是應付姜元靖和文家的算計已經緊繃了神經,若真再摻合進姜沁月,結果如何真是難說了,畢竟精力是有限的,防備又是那麼費神費心。
「她最想要的子嗣,你給她了,往後她是不會插手家裡的事了。」
沒完沒了的算計,著實叫人心煩,繁漪輕嘆:「希望她是個聰明人,別得隴望蜀才好。不指望她會幫忙,但起碼不會在伸進手來。」
琰華抬手撫了撫她的青絲,篤定道:「不會。繼母手裡的孩子沒有幾個會得到好結局,她會想要好好活著。」修長的指點了點上頭的名字,「倒是沒想到這個人竟是姜沁月的人。」
繁漪神色間無甚波瀾,淡淡挑了挑眉,起身去吃早點。
琰華瞧了便曉得,她早就知道。
待兩人用完早點出了院子,晴雲和冬芮過來收拾碗筷。
盛煙這段時間在阮媽媽的調教下也學的精怪起來,知道她們在主子面前更為得寵,時不時便上來搭把手,說說話,增進一下感情。
說不定哪一日爺有那方面需求的時候,不指望她們能主動幫她提一嘴兒,起碼能不拉後腿了不是!
掐指一算,主子和爺成親都七個月了,主子的手就是攥的再緊,指縫裡也該漏一些下來了,起碼也要顧及外頭的言論么,善妒的女人可不會招男人喜歡!
冬芮將碗盞收回烏木托盤上,手指不著痕迹擦過晴雲的手背,小聲道:「你有沒有覺得爺最近有些奇怪?」
晴雲回頭看了眼,只看了夫婦二人的衣擺自月門處逶迤了一道雅緻溫和的影子,然後消失:「哪裡奇怪?」
冬芮四下看了看,似乎尷尬地輕咳了一聲,湊近晴雲耳邊道:「從前一個月多頻繁啊,過了國喪期之後你沒發現么,就、就少了很多。」
晴雲面色一紅,不著痕迹撇了眼偷聽的盛煙,十分配合的驚呼了一聲:「還真是!可瞧著爺同咱們姑娘還是很親近的樣子啊!那日雯姑奶奶大婚,不還、不還在庭院里那什麼!」
冬芮皺了皺鼻:「所以我才說奇怪呢!從前你何時見過爺出了屋子還同奶奶這麼親近的?」眼兒一眯,咬聲道,「男人只有心虛的時候才會反常!」
晴雲將手中擦拭桌子的帕子遞給身後的小丫頭,擰眉問:「什麼意思?」
冬芮拿了一旁的秋華碩果的桌旗來鋪上:「誰知道,男人的心思跟海似的深,誰曉得他們在想什麼。瞧著吧,反常了總會有下文的。」
盛煙細細聽了一耳朵的竊竊私語,眼珠兒一轉,嘴角的紋路里有了幾分竊喜,把小丫頭送來的茶水擺上桌,等著二人出了門,一轉身便去尋了阮媽媽拿主意。
二人站在耳房的窗口縫隙前,淡漠的看著她面上難掩興奮的朝著倒座房過去。
冬芮微微一嗤:「就她這個樣子能經得住考驗就見鬼了。」
晴雲捋了捋衣袖上的摺痕,淡淡道:「經不住,正好早點除掉。」
碧雲、月皎,新婚便借了太夫人的手送了把鈍刀子過來,還不夠明顯么!
冬芮瞥了瞥嘴:「真不懂老夫人在想什麼,送個漏洞過來叫那些人鑽么!」
晴雲垂了垂眸,伸手掩上了窗欞,淡金的光線自她面色消失,取而代之的一抹深沉:「有些時候關愛的不是點兒上,就是一把刀子墜在眼前。」
深秋的風吹開了菊花盛開,紅的、黃的、白的,落了滿地清幽芬芳,尤帶著昨夜深夜落下的雨水,在細長花瓣微動間閃動了一抹又一抹剔透的晶瑩。
盛煙進了倒座,見春苗從屋子出來,順手又將門關上了,迎面過去客氣笑問道:「好妹妹,可見著阮媽媽了么?」
春苗睇著衣袖上萱草紋的眼神兒微微一閃,抬頭時便是一副笑盈盈的單純面孔道:「就在屋子裡啊,和容媽媽說著話呢!」
盛煙奇怪的看了緊閉的門扉一眼:「大白天的說什麼還得關著門?」
春苗搖頭道:「許是有什麼重要的事要商量吧!我還要去廚房弄些茶水來。盛煙姐姐陪我一道去吧!」
盛煙點頭,正要轉身走,便聽到屋子裡一聲慍怒的低叱,聽不真切,但那口氣分明是容媽媽,隱約間的字眼兒是什麼「臉面」、「地位」的。
春苗面色微微一變,有些緊張地拉了盛煙往另一頭走:「姐姐還是待會兒再來吧,別打擾了媽媽們們說話。」
睇了眼春苗,盛煙抬手撫了撫髮鬢,指尖挑動簪子上墜下的嫩色翡翠瀝瀝晃動,輕嘆道:「阮媽媽好歹也是伺候了姑娘十多年的老人了,容媽媽說話怎麼還是那麼不客氣。」
春苗嘴角的弧度彎成了倒月的形狀,手指在烏色的托盤上划拉了兩下,溫熱的體溫留下兩個霧白的印子:「容媽媽是行雲館的大管事,又是慕家大管家的婆姨,自然不一樣的。」
櫻桃紅綉梔子花的衣裙在腳步間翩躚如蝶,盛煙試探道:「什麼事能讓容媽媽發這麼大的火。」
春苗連連搖頭:「不知道,容媽媽一來就把我打發出來了。」
盛煙顯然是不信的,不過也沒再追問,眼珠兒一轉,笑吟吟與春苗一同出了倒座,走了幾步便說累了,想回去歇一會兒,於是,一個往左去廚房,一個往右回后罩房大丫鬟住的屋子。
而片刻后盛煙卻出現在阮媽媽隔壁的屋子裡,悄悄聽了兩人的話。
容媽媽的聲音輕而冷:「今兒一早我去外頭替姑娘去千錦娘子那裡拿衣裳,路過五少奶奶陪嫁的綉庄,倒是看到一樁稀奇事兒。」
阮媽媽可不認為容媽媽是來跟她閑磕牙的:「我是少出去,外頭什麼新鮮事兒也不曉得。」
容媽媽淡淡瞥了她一眼:「這都要入冬了,也沒什麼春困秋乏了,裡頭一綉娘卻是慵懶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