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同你一起孤獨終老
第186章 同你一起孤獨終老
琰華呼吸一窒。
她會有這樣的感覺,是真的對自己失望極了罷。
可他已經錯過一次,懂得失去那一瞬間被裂冰劃破血脈的痛。
哪怕是死皮賴臉,也要留在她的身邊。
急急低下頭,緊緊挨著她的頰,柔軟而微涼,宛若上好的綢緞:「你靠近我,你親吻我的時候我會後退,是因為我緊張。我從不曾與女子那樣親近,並不明白這樣的緊張究竟是為何。而她……」
繁漪用力推開他,語調如雨後陽光下的霧靄沉沉:「我不想聽!」
琰華急切的想告訴她自己的真是想法:「她的一切都那麼像我母親,有姣好的容貌,有深厚的才學,有一樣的驕傲。我以為我對她的喜歡是男女之情,便以為對你的擔憂和放不下是兄妹之宜。」
「不是不喜歡,只是我太愚蠢,不懂得分辨。」
長案邊的熏籠里緩緩吐出乳白的薄霧,清淡的香味無聲無息的消失在清冷的白晝里。
繁漪靜靜的聽著,窗外的光影慢慢流轉,有花葉的影子搖曳在她的身上,衣裳上的桐花變得暗沉沉的,彷彿染上了無盡的如霧如霜的愁思。
她抬頭,用力睜著眼,不讓水霧凝聚,冷聲道:「你、說完了么?說完了,可以離開了。」
琰華輕輕的親吻著她眼角眉梢的清愁:「我答應過你會看著你,只看著你,我做的不好,沒有對你坦誠。我只是害怕告訴你了,你會生氣,會誤會。」
「我知道你的猶疑和不安,卻沒有早一點清晰的叫你感受到我的心意,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你離開后的每一日,我都覺得生不如死。可我不敢死,我怕你會失望。」
「繁漪、繁漪,請你相信我,我心底的人是你。我很確定,我心底的人是你。」
這樣的話聽起來真的很美好,好似當初他告訴她,他會一直看著她,只看著她,會喜歡她,會一生一世與她在一起的承諾一樣好聽。
只是這樣的美好,太不真實了,也太遙遠了,她不敢要,也要不起。
繁漪心頭緊緊一揪,眉目間銜了淡淡的溫默與拒絕,須臾后才緩緩搖頭道:「晚了,錯過的已經錯過了。」
望著他,清婉一笑,似雨季里的青梅,有暗青的色澤,「我已經應了徐明睿的求親,將會以沈家女的身份嫁過去。你、恭喜我吧,我也終於等到一個不因脅迫而願意娶我的人。兜兜轉轉那麼久,我還是回到了那個願意等著我的少年郎身邊。」
「這樣早早斷絕,也很好。」
琰華的眉目在疾風吹打下的花影陰影里有幾欲破碎的惶惑:「不可以!我不要她!你不可以嫁給他!不可以!慕繁漪,你不可以不要我。」
緊緊抿了抿唇,咬牙道:「姚家的人、外面的人都已經知道李蔚翎那個外室沒死,已經有孕八個月了。李恪能領到有實權的差事不容易,不會去得罪姚閣老,李家的人會讓她消失的。」
繁漪一怔,無數悲傷打磨成灰,厚厚鋪陳在心底的屏障裂開了一道縫隙,迅速的蜿蜒開裂,有溫熱的鮮血在心脈和嗆子里翻湧。
可又忽覺得害怕,眼前的人怎麼會變得這麼冷漠:「你瘋了么!風麟和孩子何處得罪了你!」
琰華感受到她眼底的驚詫與退縮,攬住她腰肢,忙解釋道:「我沒說她會死。她會離開這裡,走的很遠,姚家的人不會有機會接觸到她。會有人照顧好她們母子的。」
人一走,姚家便什麼都探不出來。
沒有了所謂的庶長子或庶長女,想退婚,就更不可能了。
繁漪稍稍鬆了口氣,卻依然撇開頭去不看他,將冷淡貫徹:「你就這樣把你的心上人往火坑裡推么!」
琰華在她耳邊否認:「她不是,她不是。」在她嘴角落下溫潤而纏綿的一吻,「她出身世家,自該明白男子三妻四妾是尋常。如今不過是執念和不甘讓她自以為深情而已。」
香爐里香料迸裂的聲音讓繁漪立即尋回清醒,斜過身子,避開他滾燙的氣息:「難道你不是么?」
琰華以一泊熱烈的渴盼追隨她的唇,低聲微啞道:「我很清楚我想要的是什麼。」
繁漪用盡全力砥住他的親昵,不肯輕易再墜進他的溫柔里:「你會後悔的。」
琰華擁緊她,彷彿要將她揉碎在骨血里:「再讓你跑了,我才會後悔。」
繁漪望著雕樑畫棟,眨了眨眼,把即將湧起的水霧散了開去。
微微抬起手來,似乎想撫一撫他的發,終究還是垂下了。
緩緩的語調好似傍晚殘陽下捲起的塵埃,隨著風,隨波逐流的起伏,微微一哽:「姜、琰華。就當今日沒有見過我,沒人會知道。你可以放下你心裡所有的愧疚,好好過你的日子了。你看看我的手,也沒有廢。我騙你的,所以你合該討厭我才是。」
努力平復氣息,才可使出口的話顯得無波無瀾,「你再等一等,很快你就可以和她在一起了。沒人會責備你什麼。我也會祝福你們的。」
「不要再來找我,其實,我並不想見到你。」
「我希望你是真的討厭我,從此陌路,死生兩不相見。」
「陌路」二字深深刺在琰華的心底:「如果不是放不下,為何不想見我!」
繁漪的嘴角化了一抹笑意,那笑宛若荼蘼盛開在雪冰之中,彷彿隨意一縷暖陽就能將她化去:「一段並不美好的記憶,你是記憶里並不美好的人,自然不想見。」
琰華捧著她的面頰,常年握筆持劍,指腹有薄薄的繭,一下下磨砂在她的嘴角上,溫柔而深刻:「你不肯嫁我,我便與你耗著。你我一同孤獨終老,也絕不讓你嫁給任何人。」
臘月初九是姚柳氏的周年祭,主持中饋的大房叫了各房過去商議祭禮的事。
三房的祭禮自是三房自己主要打理,但是要去法音寺辦法事的,總要叫各房也參與一下,辦的也不過一些無關緊要的瑣事。
目的是好在外人面前顯出姚家一團和氣,骨肉相親。
如今姚閣老已經退出內閣,有人走便有人進,或許表面看去恩師與學生、上峰與下屬之間的情世故依然如舊,但底下的投靠、牽扯,早已經在暗潮湧動下出現了新的格局。
在關係複雜的京城,哪怕是表面的一團和氣,也是家族自我穩固的一種手段。
大房的爺作為姚家如今官職最高的人,其他幾房將來少不得要沾了他們的光,即便如四房、五房這樣的庶房也曉得其中利害。
是以大房吩咐下去的事,自然也不會有什麼閑話,敲定起來倒也快。
一屋子女人坐在一處,各房之間明爭暗鬥,正事辦完,可以想見接下來的話題會有多麼精彩。
四夫人云氏毒害姚柳氏的事情表面未有追究,暗裡姚閣老為了給柳家一個交代讓下頭在她的飯菜里動了手腳,以同樣的手段去了結她。
誰曾想這個四夫人也不知是受了哪處高手的指點,一下就抓住了下藥的人,毫不利落的一層層私下審了上去,一直審到了姚老爺子跟前。
不等人反應過來,便請了族老和娘家人來,人證物證團團丟了一地。
她倒也聰明,沒把老爺子扯進去,只說審出府里有人想要暗害她。
言下之意,直指三房。
到底也是姚柳氏先下的手殺了雲家女,這事兒的口供也是到了鎮撫司的刑獄的。
當初姚柳氏之所以沒被問罪,不過是雲氏要拿捏了三房的把柄在手裡,好趾高氣昂。
這也是柳家無法明面上要求姚家殺了她的原因。
如今又被拿住下毒暗害的把柄,只要雲家想追究,姚柳氏便是死了也可掘墳鞭屍,這於姚家、柳家而言可說是奇恥大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