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不小心救了個活閻王(一)
第68章 不小心救了個活閻王(一)
她將手伸出傘外接了雨,那樣如蠶絲銀細的雨絲,落在白茫茫的光線里竟似一芒芒尖銳的針,閃著惡毒的光,無聲無息的扎在她每一寸肌膚,空氣里的濕黏透過衣衫緊緊的覆在她的身體上,勒緊著她的呼吸,好似要將她沉溺下去,那種幾乎透不過氣的掙扎,清晰的提醒著她,前世自己的這條命是如何被算計的。
如今,這群人又開始了!
嗒!
一枝白梅被她折斷在手中,低頭時卻見指腹已被折枝劃破,有鮮紅的血滴落在地上皎潔白梅的花瓣上,紅與白,那樣刺目又那樣鮮明的融合,好似生與死的交融。
她倒要看看慕文渝為了那二十幾萬兩的銀子,要如何讓姚氏放棄殺她的念頭了。
這樣的局面倒是有意思極了。
素白的面頰擦過紅梅的明麗熱烈,映了幾分紅暈在她淡若雲煙的笑意里,緩緩生出幾許暢快與凜冽,輕語低念:「草色煙光殘照里。無言誰會憑闌意。」
雨中的梅林里沒什麼人,倒也清靜,繁漪漫遊其中感受冷香拂面的沁心適意。
耳邊忽起一陣兵器碰撞的尖銳交鋒之聲。
晴雲嚇了一跳,趕緊拉了繁漪往外頭走。
可打鬥的人可不管池魚往哪裡走。
只見兩個黑衣人劍氣凌厲的攻擊著一位年輕公子,二對一,不敵之下被黑衣人一掌打飛了過來,生生跌在她們奔出梅林的腳步前。
他的頸項被劍劃破了,鮮血順著他墨青色的袍子流下,蜿蜒了一片暗色的陰影,索性沒有割破了血管,倒也不會有性命之憂。
晴雲渾身打顫,輕柔的裙擺好似折斷了翅膀的蝴蝶,掙扎著卻飛不起來,把繁漪護在身後不住的後退:「我們、我們什麼都沒看到……你、你們……」
繁漪望了望白茫茫的天,又望了眼黑衣人手中斜持著還在滴血的長劍,心道自己真的是走了背字了,每回來法音寺不是被人殺就是撞見別人被殺。
這樣狠厲刺激的場景被她們瞧見了,哪裡還有活命的理由?
果然了,其中一個黑衣人那雙陰鷙的眼便盯住了她們,舉劍就要刺過來。
晴雲驚叫了一聲,張了雙臂擋在繁漪面前,便是不做反抗的準備受死了。
索性那位公子也不是見死不救的,撿起手邊的石子便打偏了刺向她們的劍,瞬時間三人又打在了一處。
晴雲趕緊拽了繁漪就跑。
沒走幾步忽聽一聲劍鋒劃破皮肉的聲音,然後是枝影漱漱搖曳間有人倒地。
繁漪回頭看了一眼,是死了個黑衣人,只是那位公子又被傷了右臂,胸口也中了一劍,此刻正艱難的抵擋著另一黑人砍下的利劍,卻是隨時要被閃著陰毒光芒的劍鋒刺破心臟的危險。
好歹人家剛才也救了她們一回,雖說也是叫他給連累的,想來也不會是個壞人的,繁漪還是停住了腳步,轉動了手中的傘柄拔出一把劍來。
這劍原是為了防姚氏再在寺里對她下手的,如今或許也能派上用場救人一命了!
兩處相距左不過七八步的樣子,繁漪做鬼時練就的身手總算也沒白費了,快步上前,心一橫就把劍插進了那黑衣人的背部。
很顯然,黑衣人沒有料到前一刻還驚慌失措逃命而去的小女子竟會忽然返了回來,嗜血的雙眼裡有錯愕淌過。
而然高手就是高手,中了她這一劍還不死,反手就把她一掌拍飛了出去,狠狠撞在不遠處的梅樹上又跌落在地。
痛的繁漪幾乎斷了呼吸,吐了口血便再也動彈不了。
那位少年郎趁黑衣人分神的瞬間揮劍抹了黑衣人的脖子,人是還清醒著,卻也跌靠在梅樹邊脫了力。
晴雲楞楞的看著形勢在瞬間轉變,呆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沖著四周喊了起來,「來人啊!有刺客!快來人啊……」
她話音未落,清光縣主便帶了人匆匆而來,一瞧這場景也不問話了,把兩人一同帶回了她所住的客院。
蒙蒙如絲的細雨停歇,凝了一滴又一滴的晶瑩在樹梢與花間,細風微拂便是一陣欲落不落的瑩然。
黃昏時分天邊曳起了紅霞,聚成疏散的雲條。隨著夕陽的西沉紅霞的淺橘色漸漸轉為醉紅色,有了幾分纏綿在裡頭。
霞光被寺院方格窗欞上蒙著的白紙遮去了色彩,只余了幾分冷白的微光透進屋內,風吹過庭院中的枝條,千點晶瑩墜落,好似瓢潑大雨行過。然朦朧的眼神穿過並不密實的窗欞縫隙,卻瞧見一片如鳳凰花明艷的霞色。
那樣明朗溫柔的霞光似在宣告,寒冷的時節,即將離去。
見她醒來,晴雲總算鬆了口氣,小心將她扶起。
奉若倒了湯藥過來,兩人配合著細細餵了葯下去。
心口被打了一掌在痛,背後撞擊了梅樹也在痛,每喝一口湯藥的動作都能牽扯了痛楚竄至腦海中,生生逼出了一身的汗。
奉若擱了葯碗,拿了溫熱的帕子給她擦了嘴角和額際的薄汗:「慕姑娘臟腑受震蕩,需要好好休息幾日。奴婢已經為姑娘上了葯。」又拿了床頭暖籠上的一隻描金的琺琅盒子遞給了晴雲,「之後每日早晚塗抹,配合了湯藥三五日里痛楚也能消失了。」
繁漪有些奇怪的看了這間眼熟的屋子一眼:「我怎麼會在這裡?又是縣主救的我?」
奉若神色含笑道:「您受傷暈倒后,正巧我們縣主先趕了過來。」
「多謝縣主搭救了。」繁漪挨著晴雲的肩頭,喘息間刺痛牽起一陣輕咳,面上血色簌簌褪去,好容易才止住,問道:「那位公子可還好?」
奉若替她輕輕撫著背脊,意味深長的一笑,道:「該是我們縣主要感謝姑娘了。公子只是受了傷,沒有大礙,好好養了幾日便也能大好了。」
繁漪點頭,又有些懵,縣主謝她?
謝她什麼?
莫不是那郎君是縣主家中兄弟?
也不像啊,那郎君瞧著也約莫二十了,縣主是晉懷公主的嫡長女,哪來那麼大的哥哥?
莫不是心上人?
那還真是巧了。
最近一直聽慕靜漪說著外頭聽來的八卦,說是清光縣主與魏國公嫡次子是自小定下的親事,如今看來不是新郎要換人,就是長輩們的一廂情願了。
瞧著她懵然的神色,奉若只是微微一笑道:「慕夫人那裡已經著人去知會過了,今晚姑娘便留宿這裡,明兒一早縣主會送您回去的。」
「有勞。」
膏子和湯藥的藥效起了,痛感似乎減弱了些,硬躺著也是痛,便叫晴雲伺候了起身。
彼時天色已經暗下去了,沒什麼月色,只有廊下的數盞半舊有星點破損的紙燈籠點起的幾許斑駁光影攏在庭院里,夜風裡悠悠晃晃的好似一汪搖擺不定的湖水,定眼兒瞧的久了,莫名生出這半年來的日子恍若夢一場的惶然飄忽感。
她被安置在東廂靠正屋的那一間,對面西廂燭火明亮,大抵那位公子就被安置在那一間了吧!
正想著,那位公子腳步匆匆間有些踉蹌的從裡頭出了來,好看的面上神色有些慌張。
此刻身上換了一件淺藍色的直裰,瞧著清瘦挺拔,然後是縣主的一聲嬌喝傳來。
那位公子正欲跨出去的腳步竟是立馬乖乖收了回去,無奈的看了縣主一眼,還未來得及說什麼,就被縣主一把拽了進去扔進了梨花木的交椅里。
正當繁漪感慨縣主娘娘力氣真大時,就見那往日慵懶雅緻的少女單腿擠進了少年郎的雙腿間,雙手按住了他的肩頭。
十分霸氣威武。
因為是背對著門口,繁漪瞧不見縣主是什麼表情,卻在燈籠的亮光中隱約瞧見了那郎君清冷的眼眸瞪的老大,似乎有赧然之意。
他有些局促的去拉開縣主的手,卻又被縣主一把扣住了十指按在身側,然後……
俯身吻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