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一章 解元公來訪
就在這時,有書童匆匆而來,剛走進門,看到范公,愣了一下,低頭避讓到一旁。
待范公走過去,那書童才對裡面的秦祭酒道:「秦先生,解元公來訪。」
剛說完,書童只覺眼前一花,面前多了個人。
范公跨過門檻的半隻腳,立即縮了回來,快步走到書童面前,身手靈活得不像話。
他忍著激動,瞪著眼睛盯著書童問道:「你說的,可是連慕來了?」
秦祭酒不由也走過來,等著回答。
書童緊張起來,磕巴了一下:「是……,是連慕連解元。」
范公大喜過望,興奮地道:「哈哈,老朽的門生,與老朽不約而同啊。」
這說明什麼?
說明他們師生有緣啊,他剛要找,人就來了,這門生,沒跑了!
秦祭酒心中暗鬆一口氣,連小友來得可真是及時啊。
他對著書童道:「快快請人進來。」
「是。」書童得令,一溜煙跑出去。
他目送書童離去,含笑轉頭望去,愣住了。
剛剛還興奮的范公,在兩句話之間,人已經重新坐了回去。
此時正端坐著,手擼著鬍鬚,目光悠遠,面上表情淡淡,絲毫看不出一絲興奮激動之色,配上全白的鬚髮,頗有幾分高深的老太公之相,與先頭訓人時判若兩人。
秦祭酒愣了愣,頓時明白了什麼,有些無言,想了想,又不禁搖頭失笑。
這范公對連小友,很講究師長的門面啊,人現在這模樣,才真正像一個歷經三朝、歷經無數風雨的官場大員。
他拱手道:「連小友已至,學生祝范公得償所願。」
「嗯。」范公神態自得,淡聲應了一字,十分能端得住。
他擼著鬍鬚,一下一下的,心頭卻十分激動,這一次的見面他期待了許久,等得他頭都白了,多等一日都是浪費光陰,對他這個老人家實在不易。
擼著擼著,忽覺有些扎手。
他低頭一看,面色變了幾分,想起他的鬍子被那老頑固扯斷了一些,不復往日的風采,有些不倫不類的,頗影響他的光輝形象。
今日可是他與他的准門生,第一次正式見面啊,這怎麼行?
他皺起眉頭來,心頭狠狠罵了幾句那老頑固,開始思索如何是好。
秦祭酒注意到他的神情,奇怪地問道:「范公可是有事?不知學生能否效勞?」
范公擺擺手,皺著眉左思右想不得辦法,又聽到門外走廊傳來聲響,人似已至。
他緊張起來,忽然靈機一動,立即拿手撫在鬍子最參差不齊之處,擋著斷層處,只在那塊來回撫,這樣人就看不見了。
總算解決問題,他大鬆了一口氣,聽到門口聲音,他高深莫測地垂眸看地,作出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
蓮沐蘇帶著五生,跟在引路的書童身後,走到門口,便見秦祭酒沖著他笑。
秦祭酒熱情地走過來接待:「連小友啊,你總算來了。」
否則范公多來訓個幾趟,他這祭酒與國子監眾多師生,就被訓成誤國誤民的大罪人了。
不過離開一日,蓮沐蘇雖不解總算二字的殷殷相盼之意,但卻不細想。
他面上帶出笑容,拱手見禮:「這些日子承蒙秦先生、賈監丞與眾多國子監學子關照,昨日匆匆趕著歸家見母親,未多作停留,今日特來謝罪,請受某一拜。」
說著朝下拜去。
秦祭酒見狀,趕忙將人扶起:「何需如此,連小友不必如此客氣,快快請起。」
待扶起人,將人迎進門,邊走邊問道:「令堂身子如何?」
「多謝關心,家母身子好了許多,昨日問起某在國子監情形,感激眾人照顧,又責怪某不知禮數,特命某來謝罪。」
兩人寒暄著走進屋內。
范公端坐著,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見兩人寒暄地熱火朝天,無人理會他,不由清了清嗓子。
兩人齊齊看去。
蓮沐蘇目光一閃,笑意漸濃。
他猜也是,這位老人家除了評卷那幾日,前頭幾乎日日都來,現下結果已出,今日又怎會不來?
來國子監尋人,定能尋到。
秦祭酒聽到范公提醒,心裡哭笑不得,老人精與老小孩,僅一線之間。
他裝作疏忽了的樣子,引著蓮沐蘇,對范公道:「范公,這便是連慕,《公論》一卷,正是由他所寫。」
說完,又對著蓮沐蘇道:「連小友,快來拜見范公。」
並不深入介紹范公是何人,只是僅態度便表明範公德高望重,非尋常老人精。
蓮沐蘇望向范公,眼含尊敬,順水推舟行了個標準的學生禮,道:「學生,拜過范公。」
范公聽人拜見,心底滿意地不得了,雖說蓮沐蘇的「學生」自稱,與秦祭酒無異,但還是讓他受用舞弊。
心底想法面上不顯,他抬起眼皮望向蓮沐蘇,面色淡淡道:「你便是連慕?起來吧,那《公論》的卷子,確還不錯,老朽有幾分印象。」
話說得慢條斯理,似第一次見一般,言語之中也是可有可無的不甚在意。
秦祭酒感到好笑,心說范公裝得實在是像,端著個架子,與前頭急吼吼找人的那老頭,完全不似一人。
「正是學生。」蓮沐蘇起身,微微低頭,尊敬道:「能見范公,學生三生有幸。只是學生似在哪見過范公,見范公十分面善。」
見面寒暄兩句,不多說廢話,直接起話頭,引入見過之事。
范公心照不宣,打起太極來,詫異道:「竟有此事?老朽年紀大了,記不清了,眼花耳背的,前頭丟了幾本書,也不知丟哪了,老糊塗咯,罷了,若被敏而好學之人撿去,也不失為一個好歸宿。」
秦祭酒在一旁看這一老一小,揣著明白裝糊塗,心想連小友能與范公裝上了糊塗,還有這方面的才學,真是刮目相看。
兩個人,一個是禮部的閱卷官,一個是涉及重考的考生,雖重考結果已出,身份多少還有些忌諱,范公故意掉落孤本的事,是萬萬不能明說的,便是說了,范公也不會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