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一章 離開
此時人群有些騷動,因為那坐如松柏如入定了的連慕,終於動了!
就算是吃午飯,他們也樂意看,總好過一動不動啊!
有個姑娘捂著胸口低聲道:「怎麼有這樣的人,吃個餅都吃得這般好看。」
「陌上君子溫如玉,翩翩公子世無雙,奴家今日是體會到了,真是不虛此行。」
「姑娘,媽媽讓早些回去的。」
「等等再回……」
耳邊各種嘈雜的低語傳來。
皇帝不理會,他下來只為了離得近些,為了將人看得更清。
他在上頭看著,心中怪異之感越來越甚,冥冥之中要引著他下來。
可苦了張慶了,人實在太多了,又無法清場,左支右絀,護得了這面,護不了那面。
幸好,許是萬歲爺的相貌發揮了作用,許是身上的威嚴起了效果,只要回頭瞧見萬歲爺的,無一不避開。
尤其是姑娘家,前一刻眼睛還瞧著那考生,后一刻發現了萬歲爺后,那眼睛就轉不動了,低頭想看又不敢看。
如此這般,皇帝順利到達人前,在他周圍人群自動自覺讓了一小片空地,張慶等人護在他左右。
他目光落在那人身上。
只見那人面色沉靜,舉止從容不迫,猶自吃著餅,似在思索什麼,絲毫不為周遭的嘈雜所影響,任世間紅塵滾滾,他自清風朗月。
便沖著這一點,那人就值得他高看幾分。
皇帝細細打量那人眉眼,在近處看比上頭要清楚得多,遠遠看去輪廓很是相似,近看卻不大像。
尤其身上的氣質,與他的小妃嬪簡直天差地別,一個沉穩,一個跳脫。
像今日這樣的情景,若換他的小妃嬪被人這麼盯著看,定然渾身不自在,臉都能紅了去,聲音都能細了很多。
只是那股熟悉感從何而來?
在內圈守著的禁軍指揮使大吃一驚,人群中動靜自逃不過他,何況皇帝身材高大,比常人高處一截去,人還沒有近前他就發現了。
他心想萬歲爺怎麼在此,他該怎麼辦?
禁軍指揮使不愧是見過大世面的人,他沒有聲張,心知皇帝是微服私訪,也不好聲張,以免引發騷亂,反而弄巧成拙。
在皇帝走到人群前頭時,他默默轉到那一面,微微低頭,雙指彎曲叩了叩。
皇帝分神看了他一眼,略一點頭,接著觀察場中間那人。
此子答卷雖還空白,其入定的忘我之境卻讓人印象深刻,在氣度心志等方面當得起他今日這一番磨礪,尤其是范公將所見與他說后,更堅定了他的想法。
今日這一趟看到了他想看的,沒有白來。谷
賈監丞還守在一旁看著人群,不讓人群鬧出太大動靜,就算外頭洪水滔天好像也影響不了他的連老弟,只是他還是想出一份力。
他在官兵圍著的外圍轉了轉,看向皇帝這頭的眾星拱月之勢,心裡不由一愣,京中何時有這般人物,連他都不敢直視過去。
賈監丞雖然沒見過皇帝,但他與達官貴人打交道甚多,世家子弟也見得多,眼界自然與普通百姓不能相提並論。
普通百姓眼中,皇帝貴氣逼人、不可企及,周身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場,讓人不敢靠近。
而賈監丞眼中,他從未在哪個青年男子身上見到過這種氣勢,縱然身處喧囂,也如在無人之境,像久居高位之人,第一眼注意到的不是那副好相貌,而是那股撲面而來睥睨天下的威勢。
他暗暗心驚,知道來者不凡,卻猜不透來人身份。
就在這時,一圓滾滾的白胖子從人群外左右穿梭強行穿了過來,明明那麼胖,身手卻極為靈活,面上笑得喜慶,嘴裡說著和氣的話語,沒怎麼碰到人就過來了,朝著那青年男子過去。
人群頓時有些亂,原本低聲私語的嘈雜,變得大聲了些,有人在抱怨這麼大一個胖子擋視線了,有人在疑惑自己位置似被挪動了。
總之,這個胖子的到來,讓原本就有些騷動的人群更加騷動起來。
賈監丞眉頭一皺,走過去就想呼喝肅靜,還沒等出聲,禁軍指揮使便攔住了他,面色緊張地沖著他搖了搖頭,一副緊繃戒備的模樣。
那青年男子聽那胖子低言了幾句,面色立即一變,周身氣勢突然變得凌厲起來。
皇帝朝禁軍指揮使看了一眼,抬步即走。
胡淼淼在前頭開路,張慶跟其他人護在周圍,一行人很快就穿出了人群。
禁軍指揮使心中一凜,知是有事,立即對賈監丞匆匆留下一句:「有勞賈監丞在此看著,我去去便回。」
賈監丞被皇帝那道眼神掃過,被震懾得心驚不已,還沒反應過來,禁軍指揮使便匆匆而去。
他有些怔然,普通人很難有這麼強的氣勢,禁軍指揮使被看了一眼,就追著去了,莫非是出了什麼大事?
禁軍指揮使敏銳地覺察到了什麼?
那他更得好好守著此處了,別讓人作梗,那幫太原府聯名的學子是最喜歡連老弟考不好的人,不能讓他們得逞。
賈監丞這麼想著,叉著腰等著凶眉開始左右走動起來,走到哪片,哪片人便不敢發聲。
蓮沐蘇這頭,整副心神沉浸在自己思緒之中,卸去了幾分往日里溫潤的氣息,面容顯得有些冷峻。
「公」之一字實在太大太廣,能想到的很多很多,但卻都不是他心中所想。
大道之行,天下為公,是謂大同,天下是全天下人共有之天下,建立無處不均勻,人人相親,人人等同的天下,此為大公。
只是在當下、乃至史上各朝各代都是不適用,在世家門閥林立、等級分明的現下,是不可能做到,且沒有奠基這個條件與制度,自然創造不出這樣的天下來。
無處不均勻、人人等同這樣的公只是理想的公,若是強行要求這樣的公,那隻會自取滅亡。
就如生在不毛之地的百姓,與生在富饒之地的百姓比,本就屬不公,可這種不公乃由天定,非律法制度與人為所造成,若是要求強行要求公,定兩敗俱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