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四百一十一章 突發激戰上
哢嚓哢嚓，整齊的腳步聲在山穀響起，上萬士兵的手上都舉著火把，如果從山上往下看去，就像是一條蜿蜒的火龍。隊伍中沒有人交頭接耳，隻有士兵們粗重的喘息聲還有軍官偶爾的命令聲在山穀中回響。這是正在朝著葭州方向急行軍的明軍，他們的路線基本固定，因為從綏德到葭州基本上都是溝壑地帶，所以他們隻能順著各種山穀連續前進，碰到穀道寬鬆的尚能排成行軍隊形，若是碰到狹窄的那就隻能是一字長蛇陣。他們從寨山出發，要經過柳溝、申家溝、園則溝等地，最後從賀家灣出丘陵地帶抵達葭州平原，說是葭州平原，其實葭州就是建在黃河岸邊的一個小縣城，因為黃河灘塗相對平坦且可以提供水源的緣故，這裏才會被建設成為一個縣城。如果從圖上的直線距離看，從無定河到葭州不足百裏，可是翻山越嶺，實際距離至少是二百裏，地形崎嶇，就算是急行軍他們也走不快，根據盧象升的估算，走到葭州大約需要兩三天的時間。而明軍不知道的是，就在南邊二十裏的王家溝，兩萬騎兵同樣在急行軍，不過他們可不是明軍，他們是鼇拜統領的滿蒙聯軍，鼇拜他們也知道，一旦明軍受到洪水衝擊，肯定也會想辦法往葭州方向靠攏，在這種山路行軍，其實騎兵並沒有太大的優勢，反而是輕裝步兵的速度可能更快。
鼇拜從綏德出發，路線其實跟盧象升他們是兩條近似平行線，然後慢慢交匯，這一段黃土高原的出口是在葭州南邊的白雲山，翻過了白雲山就是葭州平原，如果站在上帝視角，這兩支軍隊比的就是速度，誰先控製葭州，勝利的天平就會向誰傾斜。鼇拜的前鋒部隊是他親自率領的巴牙喇，鼇拜將最精銳的巴牙喇安排在前端，也是存了迅速攻下葭州的心思，巴牙喇的行動能力比普通的八旗兵要強很多，雖然正黃旗是上三旗，但是對上巴牙喇還有不小的差距。八旗軍內部比武的成績就能證明，在馬上近戰的話，一個巴牙喇士兵至少能對付兩到三個普通騎兵，所以鼇拜不是存了搶功的心思，而是這個任務交給巴牙喇完成再好不過。隻要巴牙喇能占領葭州，正黃旗和蒙古騎兵就可以在外圍對天雄軍進行阻擊，想必被洪水打擊了一輪的天雄軍現在應該沒剩下多少戰鬥力了，又是在葭州平原，地形對滿蒙聯軍有利。
“太子殿下，看樣子洪水退去還需要時間，我們不能在綏德等著，他們已經沒有退路，我們可以繞路去葭州進行增援。爭取在葭州消滅他們。”綏德城內，寧完我正在對坐在縣衙大堂中的豪格勸說道。按照原計劃，他們應該等洪水退去之後進入丘陵地帶，尾隨天雄軍進行追擊。但是自然界的力量豈是人力可以完全控製，這一次的洪水好像短期內沒有退去的跡象，寧完我有些著急，鼇拜隻帶了兩萬人，如果他們沒有截擊住明軍怎麽辦？不能再等了，必須立刻出兵。豪格反問道：“軍師以為應該如何行動？”寧完我道：“鼇拜的路線已經不能走了，眼前洪水已經擋住了我們的去路，奴才建議，從西邊走，從綏德西城出發直奔米脂，跳過洪水河段，從洪水上遊的米脂直接渡過無定河直奔葭州。順便奴才以為我們應該也要和李自成接觸一下，看看他們究竟是何等貨色。”
隻能說寧完我的一番言論正戳中了豪格的內心，豪格不想在天雄軍這個問題上拖下去了，他迫切想知道經過洪水洗禮之後的天雄軍究竟還剩下多少戰鬥力，而另一方麵，他更沒有忘記皇阿瑪的叮囑，明國的流賊跟自己進行了一次合作，不知道後續還有沒有合作的可能，對於流賊，豪格從來沒有將李自成當成一股跟大清國平等的勢力，他們隻不過是明國境內的農民起義軍罷了，當炮灰還是挺合適的，若是李自成願意將自己的部下全部交給大清國，豪格不介意在皇阿瑪麵前給李自成討個漢軍八旗旗主的職位當當。寧完我話音剛落，豪格便道：“軍師不用說了，你的想法本太子同意，夜長夢多，當務之急是消滅明軍，傳令全軍開拔，向葭州挺進。”寧完我一喜道：“奴才遵命，奴才立刻安排。”
“將軍，我們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這樣會跟大部隊脫節的。”延安府東北，賀家灣。盧象升的大軍以騎兵開路，但即便如此，騎兵加強團依然分成了兩個部分，領頭的是盧象觀的八百天雄軍騎兵，他們後麵一兩裏的地方是庚子帶領的六百衛隊，之所以這樣，是因為洪水過後，除了騎兵團建製最完整，武器全部都能正常擊發以外，明軍步兵團受到了不小的影響，若是脫節嚴重，萬一後麵的步兵受到攻擊將會非常被動，況且衛隊本來就承擔著保衛主要將領的任務，所以袁承誌建議衛隊不要離得太遠，作為一個中間紐帶將後麵的步兵和前方的騎兵串聯起來，不論哪裏有情況都能及時支援，且衛隊的連珠銃火力強大，作為火力支援是再好不過了。盧象升同意了這個方案，所以便有了現在的行軍隊形，而此刻盧象觀的內心有些焦急，迫不及待想要跟葭州取得聯係。根據戰前孫傳庭整理的陝西各縣情報，葭州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尚在官兵手中，不是因為葭州的防守兵力有多強，作為黃河邊的一個小縣城，葭州隻有一個把總營，還因為長年吃空餉，能有兩三個百戶的兵力就頂天了，但是葭州的地理位置比較險要，道路艱險且距離榆林鎮太近，就算是流賊輕易也不敢染指葭州，擔心遭到榆林鎮邊軍的打擊，所以若是沒有變故，目前葭州應該還在朝廷治下。
實際上孫傳庭的情報沒有問題，截止目前，葭州依然被控製在官兵手中，主要是這地方太窮，又是一個非常小的縣城，人口也就兩三萬，說是一個大點的鎮子更為恰當，這地方窮鄉僻壤，就算是流民逃難都不願意去葭州，隻是因為靠近黃河，所以靠著水運，這裏的居民還能討個生活，最重要的是他們距離榆林鎮隻有區區五十裏的距離，說個極端的情況，就算是遇到敵情，城內居民用跑的，隻要大半天工夫就能跑進榆林鎮的防區，而榆林鎮的官兵也能隨時來支援。尤世威統領的榆林鎮可不算個小軍鎮，早在永樂年間，這裏就有駐軍三萬，到了崇禎年間，特別是尤世威參加完京師大戰之後，這些年也在不斷擴軍戰備，目前已經擁有四萬兵力和一萬民團，也就是五萬兵馬，隻是騎兵缺少，陝西太窮，又因為流賊禍害的厲害，朝廷的軍餉都很難運過來，尤世威就算是不克扣軍餉，榆林鎮的兵力也很難維持，他一方麵散盡家財，一方麵找尋各種手段，甚至是跟草原人貿易、走私，反正隻要能維持軍力，尤世威不惜一切代價。可就算這樣，到目前為止，尤世威手上能用的騎兵也隻有區區四千人，隻占正兵的十分之一。
這也就是尤世威不敢輕舉妄動的原因，草原上的激戰尤世威都看在眼裏，可是區區四千騎兵根本沒有幹涉戰局的能力，況且他們的任務是戍邊，不能主次顛倒。更重要的是，除了四千騎兵有個戰士的樣子以外，剩下的步兵一大部分都是叫花子兵，沒錢就沒裝備，很多戰士別說是兵器，就連身上的鴛鴦戰襖都快變成布條了。而那一萬民團更是連軍服都沒有，直接穿著老百姓的衣服參加訓練。平時還要軍墾，隻有戰時才會召集起來，真正能戰的步兵實際上隻有一萬多人。這就是尤世威無法行動的原因，沒有強大的軍隊坐鎮，他既無法幹涉草原的戰爭，也無法分兵阻擋流賊，流賊動輒數十萬人，尤世威若是出擊，至少要準備兩三萬人的兵力，榆林鎮一旦被抽走這麽多兵，那就變成了空城計，尤世威不敢賭，再加上榆林鎮常年缺餉，將士們的情緒也很大，要不是尤世威在軍中積威甚重，甚至會有軍隊嘩變的可能，所以除非是流賊攻擊榆林鎮，尤世威才會領兵出擊，對於陝西打成一鍋粥，現在的尤世威也隻能望洋興歎。
曆朝曆代，邊軍跟地方官府是兩套係統，即便楊嗣昌是總督，也無權調動邊軍，九邊重鎮都是直屬朝廷，隻有皇帝才能調用，並且承擔這抵禦北方強敵的任務，這也就是曆史上孫傳庭做到督師也隻能組建秦軍，卻無法抽調邊軍的緣故，而真正的曆史很殘酷，榆林鎮最後全城殉國也是盡顯大明軍民氣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