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四百一十章 轉進葭州下
倒不是因為別的什麽原因，情報軍本身在西北的力量就非常薄弱，很多準備建立情報點的地方都因為流賊戰亂而無法進駐，導致情報在西北的流轉非常不順暢。賈光作為軍官，深感自己有責任讓袁承誌和軍部保持聯係，而這個聯係的關鍵點就寄托在他身上，他能和西安府的情報軍據點取得聯係，輾轉將情報送往南直隸，所以他便自告奮勇，帶著一隻信鴿留下來，想著在最危急的時候至少可以將求救的訊號發出去。袁承誌這些天一直跟在盧象升身邊參謀，已經將賈光留下的事情給忘了。洪水洶湧，又將明軍給衝了個七零八落，袁承誌更是無心思考其他，見賈光策馬過來，袁承誌一愣，差點沒認出賈光，聽見賈光帶著信鴿，他這才想起來。“賈光，我想起來了，你身上還帶著一隻信鴿？”袁承誌有些驚奇的問道。賈光點點頭道：“袁大人，這隻是我個人的習慣，情報軍倒是沒有這樣的規定，隻是西北聯係實在是不便，所以我一直將一隻西安府情報點訓練的信鴿帶在身邊，還好，剛才的洪水我跑得快，先一步上了山，鴿子籠還掛在馬上，鴿子沒被淹死。”
袁承誌狠狠一拍賈光的肩膀道：“好樣的，好樣的。”袁承誌撥轉馬頭就去找盧象升。“承誌你說什麽？我們還保有一隻信鴿？”盧象升驚喜道。他們現在被洪水封堵在無定河流域，隻能一路往北前往葭州，並且高起潛放棄綏德導致天雄軍陷入被動局麵的事情有必要讓楊嗣昌知道，更要上報朝廷。若是現在能有通訊手段，他們至少可以和西安府取得聯係。孫傳庭聽聞消息也趕到了中軍，對盧象升道：“建鬥，這樣，你來寫文書，就說這信鴿是巡撫府的，這樣不就規避了很多風險。”盧象升點點頭，看來孫傳庭已經看破了劉毅在西北留了點，這對情報軍來說不知道是不是一件好事，孫傳庭的性格他知道，可是眼裏容不得沙子的人。隻是現在形勢緊急，隻能借用青弋軍的信鴿作為傳訊手段。盧象升不敢怠慢，立刻找個地方坐下，攤開紙筆，將要上報的內容簡短的寫在小紙條上，放入信筒。賈光將信筒係上紅絲帶，綁在鴿子腿上，打開鴿籠，信鴿振動翅膀飛向了天空，眾人目送信鴿往南，直到消失在視野中。盧象升鬆了一口氣道：“好，至少我們在這裏的情況能被人知曉，犧牲的將士們也不會默默無聞了。”
賈光對袁承誌抱拳道：“袁大人，現在我的使命已經徹底完成了，還能不能回去不知道，此刻我就是一個普通的騎兵，卑職懇請加入騎兵團作戰。”袁承誌握了握賈光的臂膀，“你們情報軍的戰士都是隱蔽戰線的英雄，這裏不是你們發揮作用的地方。我會叮囑庚子，保護好你的安全。”“大人！”賈光再次抱拳。“大人，就讓他加入騎兵隊吧，此刻我們都是青弋軍軍人，沒有軍種之分，賈光就跟在末將身邊。”一邊的庚子忽然插言道。賈光投去感激的目光，袁承誌隻得點頭道：“注意安全，以後你們在西北還有大展拳腳的時候，隻要我們能順利突圍到榆林鎮，大家就安全了。”信鴿放飛之後眾人加緊趕路，大量的裝備被洪水摧毀也算是一柄雙刃劍，至少對於此刻的明軍來說，沒有了輜重，他們完全變成了輕兵，行軍速度加快了許多，一路翻山越嶺，竟然也不覺得累。可盧象升等人還是不放心，他們不認為這就完事了，滿蒙聯軍一定還有後手。
“小楊，怎麽樣，還能繼續堅持嗎？”延安府延川縣附近，兩人一馬正行進在小路上，兩人身上的衣物到處都是大片褐色的幹枯血跡，而那一匹馬瘦的皮包骨頭，隻能馱著一個人，另一個人在一邊牽著馬匹步行。這兩人正是從東山高地劫後餘生的謝嗣峰和號手小楊，他們的運氣算是不錯，東山高地一戰有大量的滿蒙騎兵被打死，無主戰馬跑的到處都是，雖然戰後滿蒙聯軍收攏了大部分戰馬，不過倉促之下總有漏網之魚，這匹馬就是在小溪邊飲水的時候被兩人發現的，這匹馬的腿受傷了，也跑不快，謝嗣峰偷偷上前一下子將戰馬控製住，雖然他是步兵團長，但是能做軍官的都接受過騎馬訓練，這又是一匹受傷的戰馬，謝嗣峰沒費多大力氣就製服了它，小楊也趕緊上來幫忙，兩人就擁有了一匹馬。謝嗣峰簡單估算了一下從這裏到韓城的距離，少說五百裏地，就算是步兵急行軍，也至少需要三四天的工夫，騎兵全速前進應該是兩天之內能到，不過這是走官道的情況下，他們兩人還是斷斷不能走官道的，而且還都是負傷狀態，這戰馬也跑不快，謝嗣峰決定他們兩人不斷換乘，節省體力，一個時辰一個輪換，即便這樣，他們一天也隻能前進幾十裏，在不遇到危險的情況下，到達韓城至少需要七天。好在他們的食物和水比較充足，找到馬匹之後，謝嗣峰冒著風險又回到了戰場，在陣亡將士們的屍體上收集了不少食物和水，這才讓他們能活下去。而這匹馬謝嗣峰也分析了，這是匹老馬，在滿蒙聯軍當中隻能充當馱馬而不是戰馬，得到的草料有限，最後的命運就是被殺了吃掉，所以一直處於營養不良的狀態，這麽瘦也很正常，但這是他們最後的交通工具，謝嗣峰將人吃的幹糧喂食老馬，才讓它恢複了不少體力，畢竟對於馬匹來說，幹糧就相當於精飼料，非常有助於馬匹恢複狀態。
他們已經走了四天，因為沒有地圖，他們隻能跟著星象和自己的判斷往南，多走了不少冤枉路，這才過了延川縣。小楊的傷勢是在腿上，所以大多數情況下，謝嗣峰都自己咬牙挺著，讓小楊多多乘馬。此刻小楊因為傷口感染，正發著高燒，他無力的伏在馬匹上，謝嗣峰問話，他也隻是哼哼兩句，算是應答。謝嗣峰估算了一下，延川縣基本上位於吳堡和韓城的中間點，運氣好的話他們還要走四天才能到韓城碼頭，而小楊的傷勢不知道還能不能頂住四天。謝嗣峰知道，如果現在有軍醫，小楊的傷就不會發展的如此嚴重，隻要能及時用酒精衝洗消毒，每日再用鹽水擦拭傷口，一定能好轉，可是他們沒有這個條件，謝嗣峰隻能讓戰馬馱著小楊，希望他能多堅持一會，如果硬要從嚴重程度來說，謝嗣峰傷在了軀幹，不過那跟木刺應該是沒傷到內髒，否則謝嗣峰應該已經因為內出血死了。
“團長，你自己騎著馬走吧，把我放在這裏，別管我了，你先去韓城找救兵，再回來找我，要不然咱們這樣都得死。”小楊恢複了一些意識，對謝嗣峰道。謝嗣峰看了看小楊，“別他娘的廢話，你想死，我可不讓你逞英雄，把你放在這裏，恐怕你熬不過今晚。沒事，我已經想到了方法，咱們去前麵，我給你治療。”小楊笑道：“團長，你咋把軍醫的活都給幹了。”謝嗣峰道：“你以為我在誆你，前麵有一片林子，我去找找有沒有蒲公英，蒲公英碾碎之後的枝葉可以療傷，我才想起來小時候家裏人給我用這個方法治過傷，你等著。”小楊又陷入了迷糊的狀態，謝嗣峰不再說話，牽著戰馬往林子裏走去。
“也不知道天雄軍怎麽樣了，到現在也沒有消息，真叫人放不下心啊。”太平府青弋軍軍部，燈火通明，這樣的狀態已經持續了很多天，自從滿蒙聯軍大舉入關發動進攻的情報傳來之後，劉毅和青弋軍眾將便幾乎不眠不休的研討著作戰方案，推測建虜可能的攻擊手段。此刻，劉毅正背著手在會議室來回踱步，他已經很多天沒回家了，連胡子都沒時間刮，現在的他一臉胡子拉碴，黑眼圈嚴重，一看就是很長時間沒好好休息了。“大都督，你還是去休息一會吧，這樣苦熬不是辦法，要相信情報軍的能力，最新的戰況他們一定有辦法傳回來。”成康勸道。“是啊，大都督，歇息一下吧。”一邊的史可法也出言道。“諸位，我倒是想休息，可是我一躺下腦子裏就都是前線戰事，根本無心睡眠啊。晚了一步，晚了一步，若是能早點訓練九州仆從軍，現在就能在高麗展開戰事，圍魏救趙了。”劉毅歎道。“水無常形，戰場上本來就是千變萬化的，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按部就班實施營救計劃，水師和高麗方向都要有動作，退一萬步說，真要有事，庚子他們不是吃素的，一定能將盧大人等人救出來。”成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