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三百七十章 東山高地上
“他娘的，這叫什麽事，咱們駐紮在這個鬼地方，別的不說，晚上的蟲子可不少，弟兄們睡覺的時候都不安生。要是能上前線多好啊，你瞧瞧我們的裝備，都是最好的，這麽強大的戰鬥力不上前線太浪費了。”“你哪來的這麽多廢話，既然已經商定好了駐紮在這裏，大人肯定有他的用意，再說了，如果我們不像一顆釘子一樣牢牢釘在這裏，難道你要指望左良玉、賀人龍這些人嗎？說白了，我們是後方的保險，有我們在，前麵才能放開手腳，你他娘的懂個屁。”這裏正是綏德防線的中間點，東山高地，在高地上，兩個軍官模樣的人席地而坐正在交談著什麽，他們正是留守步兵團的團長謝嗣峰和團副高俊生。謝嗣峰盡得李福真傳，所以才被盧象升不拘一格直接提拔為團長，並且將裝備了二八式火銃的精銳團給他帶領，而高俊生算是謝嗣峰的徒弟，也是謝嗣峰手把手交出來的好苗子，這次天雄軍出征，謝嗣峰親自提名，讓高俊生擔任他的副手，也就是代理團副，若是這次戰鬥表現的好，後麵完全可以考慮給高俊生轉正。此刻兩人正坐在地上望著遠處的平原，交流著什麽。
如果湊近了聽，就會發現，分明是高俊生在發牢騷，這一點可以理解，本來因為袁承誌帶來裝備的緣故，謝嗣峰的團全麵換裝了二八式，盧象升也是考慮到謝嗣峰這個團是李福一手調教出來，整個團所有射手的射擊水準在天雄軍中排名最高，並且還有很多像謝嗣峰這樣的精度射手，好馬配好鞍，那麽二八式這種在射程和精確度上大大提升的火銃自然是配備給謝嗣峰團。謝嗣峰和將士們本來非常高興，自己苦練多年的本領，加上豐富的實戰經驗，現在還有二八式火銃的加成，完全可以在剿滅流賊的戰鬥中大放異彩，誰能想到，盧象升竟然會讓他們留綏德防線，固然綏德防線是整個軍團的大後方，地理位置很重要，並且承擔著截殺闖軍散兵的任務，但是謝嗣峰團可是精兵，就這麽放在後麵好像有些大材小用了，雖然謝嗣峰心裏也很失落，但是他是團長，上級的命令必須要執行，不僅要執行，還要對下屬做好思想工作，不能有鬧情緒，而謝嗣峰自己心中的苦悶就隻能打碎了牙齒往肚子裏咽了。
盧象升和孫傳庭等人是不太相信衛所兵的能力的，所以打從命令謝嗣峰團留守綏德防線起，盧象升想的就是將謝嗣峰團防線綏德城和吳堡的中間點，這樣兩頭兼顧，作為一個堅固的紐帶才能發揮最大作用，並且，讓呂直和左良玉這些軍頭駐紮在荒郊野外恐怕他們也不答應，索性就不跟這些人廢話了，委屈一下自己的將士們，讓他們駐紮一段時間，隻要米脂戰役進行的順利，他們很快就會撤回，然後返回遼東了。所以謝嗣峰他們聽令到達東山高地之後，便按照野戰守則開始挖掘工事，其實也很簡單，就是設置塹壕，這一招他們在遼東大戰的時候用過，也是跟青弋軍學的絕招，得到二八式火銃之後，塹壕就顯得更加重要，士兵們完全可以站在塹壕之中，用塹壕隱蔽自己一大半的身體，然後進行射擊，這就是二八式這種後裝火銃的優越性。他們將東山高地的山頭進行平整，然後四周挖上塹壕，將帳篷設立在塹壕中央，這樣就形成了一個完整的正方形陣地，平日裏將士們便分作兩班輪流執勤，每一麵放一個連的兵力，再留一個連進行機動。每一班是五個連隊，六個時辰進行換班，依次往複。
盧象升給他們的配置也不錯，糧草方麵準備非常充足，足夠他們吃一個月的，盧象升判斷米脂戰役就算是再慢也不可能打上一個月，況且東山高地距離吳堡和綏德的距離也不遠，實在不行讓衛所兵勻出一些糧食應該可以，高起潛總不至於連這點小事也要拒絕。另外彈藥方麵更是不用說，袁承誌將裝備交給他們的時候也順便移交了大量的彈藥，按照青弋軍軍部給二八式火銃配備的彈藥，基本上是三個基數，也就是一人一百五十發銃彈，這對於一個團級單位來說完全是大戰役級別的了，僅僅一個團就是十八萬發銃彈，還有震天雷也是敞開了供應，因為震天雷製造工藝不複雜，批量生產較為簡單，並且在此時的作戰環境中往往能起到很好的效果，所以盧象升也不多說，直接給謝嗣峰團一人十顆震天雷。不過他們也不是完全沒有短板，其中一個便是騎兵，天雄軍自己的騎兵本來就不多，被盧象升全部拉到了前線，所以實際上謝嗣峰團是幾乎沒有騎兵的，隻有謝嗣峰和高俊生還有傳令兵、少量的斥候配備戰馬，加起來也不過是十幾匹而已。另外就是火炮幾乎是沒有配備，因為盧象升給謝嗣峰團的定位就是守住後防線，攔截對方的散兵遊勇，並沒有大規模作戰和攻城作戰的需求，所以僅僅配備了很少量的虎蹲炮和幾門小型佛朗機，像是飛雷炮這種大殺器謝嗣峰團是沒有的。不過將士們倒也沒有異議，畢竟重型火炮肯定是前線需要，東山高地這地方是用不著的。
將士們在這裏駐守了一些時日，其他的倒是還好，就是現在畢竟已經入夏，野外紮營蚊蟲比較多，這裏距離無定河水係也不遠，有水的地方就容易滋生蚊蟲，所以將士們往往身上被咬的全是包，又因為他們主要是駐紮在遼東，所以到了西北終歸是有些水土不服，有的蚊蟲身上攜帶有病菌，所以有一部分將士因為蚊蟲的叮咬而患病，這也是高俊生目前頭疼的問題，自然就對謝嗣峰抱怨了幾句，他也知道抱怨沒用，隻不過壓在心裏不吐不快。謝嗣峰批評了他一頓後道：“行了，不要再說這些有的沒的了，咱們營地裏不是沒有醫護兵，將士們再堅持幾天，我想前線的戰鬥應該快要結束了，時間還早，還沒到開飯的時候，咱們再把營地巡視一遍，不要覺得這種事情無聊，有時候戰場上最要注重的就是細節，這是師傅經常跟我念叨的話。”提到李福，謝嗣峰的眼神不禁往南方望去，也不知道李福現在在南直隸怎麽樣了，想想謝嗣峰自己又笑了，師傅還能怎麽樣，肯定是高升，李福的能力謝嗣峰是佩服的五體投地，按照謝嗣峰的想法，別說是個師長，李福當個軍長也沒問題。
高俊生起身正要跟著謝嗣峰去巡查，忽然他定住了身形道：“團長你看，那邊是不是有幾個小黑點。”無論是高俊生還是謝嗣峰，除去他們的團長身份不談，本質上兩人就是精度射手也就是神銃手，目力自然是遠非常人可比，今天天氣不錯，能見度很好，高俊生一起身就看見地平線上有幾個黑點正在高速移動，謝嗣峰立刻轉身朝著高俊生手指的方向看去，再看看身邊的將士，看來不止他們兩人發現了，很多目力好的將士都看見了，謝嗣峰本能的抽出千裏鏡，展開便向那個方向望去，隨即大吃一驚道：“好像是我們的夜不收，這什麽情況，怎麽幾個人都回來了。”謝嗣峰這裏的夜不收就隻有一個小旗，平日裏也是六個人為一組，全麵巡查東山高地附近方圓二三十裏的範圍，一般來說，如果有什麽情況或者異常，他們會派一到兩個人回來稟報，可是今天竟然全部回來了，謝嗣峰的千裏鏡一掃，分明是六人六馬。他的心頭一緊，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夜不收全部回來隻能說明一個情況，他們發現了敵情，而且敵情不小，以至於他們都不需要或者說根本沒有機會留下幾個人監視。
高俊生立刻道：“團長，我去看看。”謝嗣峰點點頭道：“你帶兩個傳令兵去接應一下。”高俊生剛要翻身上馬，陣地的東麵一陣騷動，地平線上，看起來應當是六個夜不收身後的不遠處，一道細細的黑線在天地之間閃現，隨即塹壕邊緣的石頭開始抖動，有的小石子幹脆滾落到山坡下，地麵轉來了震動的聲音，謝嗣峰一瞬間麵色蒼白，這個聲音、這種感覺他實在是太熟悉了，不，不要說是他，高俊生和所有的將士們都是目瞪口呆，這分明是騎兵在奔馳造成的動靜，而且他們的人數絕對是一個可怕的數字。謝嗣峰的大腦一片空白，騎兵？從哪裏來的騎兵？難道是流賊？流賊的騎兵為什麽會在這個地方出現，而且流賊騎兵的人數他們知道，這種動靜絕對不是區區數千騎兵能造成的。一時間，謝嗣峰腦中充滿了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