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三百六十九章 風雲變幻下
眾人一時陷入了沉默，他們知道，盧象升心中一定在劇烈掙紮，誰不知道現在米脂的城牆已經被突破，隻要他們再加把勁就能殺進城去，若是現在撤退，那麽就等於是前功盡棄，在前麵的作戰中陣亡的弟兄也是全部白死了。在場的人當中，還有一人心中的糾結絕對不比盧象升差，那就是孫傳庭，孫傳庭作為陝西巡撫，當然想將陝西的問題徹底解決，這眼看就像是蹴鞠比賽，就差臨門一腳了，突然叫停，這讓孫傳庭如何能甘心，最頭疼的是，滿蒙聯軍竟然繞到了自己的後方，要知道，這可是一個比李自成還要可怕十倍的敵人，況且他們還有十萬騎兵，自己不過是兩萬步兵，若是不能及時回撤，這些騎兵一旦從自己身後撲過來，自己的兵馬腹背受敵、無險可守，局麵可就危急了。錢明德忽然道：“大人，不對，咱們還有一支部隊在後麵，謝嗣峰他們。。。”一語驚醒了在場的所有人，幾乎所有的天雄軍將領都是心中一拎，對啊，差點忘了，天雄軍一個齊裝滿員裝備二八式火銃的團還在綏德防線上，如果滿蒙大軍突破吳堡之後攻擊綏德，那麽謝嗣峰的這個團一定會跟他們交手，這個團不過一千多人，怎麽能抵擋住十萬騎兵的攻擊，這可怎麽辦？
錢明德說的沒錯，當時他們在出擊米脂的時候決定讓高起潛等人的兵馬守衛綏德防線，但是因為實在是不放心他們，所以又將謝嗣峰的團給留下，裝備最新二八式火銃的這個步兵團戰鬥力非常強悍，一定能起到阻截闖軍潰兵的作用，可是誰能想到，現在戰場局麵發生了一百八十度轉彎，敵人的主體儼然從闖軍變成了滿蒙聯軍。因為當時呂直的分配，賀人龍的人馬駐紮在吳堡，而綏德則是由呂直和左良玉的兵馬駐紮，謝嗣峰也不想跟他們同流合汙，並且所有兵馬縮在綏德等於防線上還有巨大漏洞，所以幹脆，天雄軍的步兵團駐紮在綏德和吳堡的中間點，一個被當地人稱作東山的地方，說是叫東山，但是實際上不過是一個高地，但這裏地形也算是不錯，隻要他們牢牢占據這個高地，那麽周圍的平原就處於他們的控製之下，因為裝備了不少千裏鏡，所以謝嗣峰的這個團能將方圓數十裏的地帶全部監控住，這也算是一個要地，由天雄軍自己人駐守，主力部隊在前線就更加可以放開手腳。
盧象升定了定神，開口道：“白穀兄，恐怕我們不得不撤退了，局勢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不是以我們的意誌為轉移了，雖然不知道皇太極哪裏來的勇氣進行這麽大規模的軍事冒險，但是不得不說他這步棋走的毒辣，逼得我們不得不回去，我想聽聽你的意見。”孫傳庭也從巨大的失落中回過神來，他心裏清楚，就算是盧象升不說，他們也必須撤退了，這裏不是久留之地，步兵在平原上跟騎兵拚是沒有任何勝算的。孫傳庭道：“剛才高起潛走得急，我們現在需要立刻派人追上他，然後告訴他帶兵堅守住綏德城，這裏沒有什麽可以防守的地方，吳堡若是沒了，綏德城就是我們最後的陣地，我們現在立刻鳴金收兵，拔營撤退，闖軍不會追趕，李自成應該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要我們的軍隊能順利撤回綏德城，我們的兩萬人，加上高起潛和左良玉的幾萬人，防守一個綏德城應該還是有把握的，雖然我沒有領兵跟建虜作戰的經驗，但是他們長於野戰、不善攻城我還是明白的，這是最佳方案，隻有這樣了。”盧象升歎了一口氣，他心中所想跟孫傳庭一致，隻有依靠城池固守，才能挫敗皇太極的攻勢，在盧象升想來，皇太極這次這麽幹，肯定是因為剛剛滅了林丹汗，他們也需要大量的人口物資來填充空缺，放眼望去，除了入關搶劫之外還有更好的出路嗎？隻是他們不在山西劫掠，而是飛速渡河恐怕是來者不善，盧象升知道，皇太極關注天雄軍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天雄軍是遼東防衛的主力部隊，若是皇太極真的存了鷸蚌相爭漁人得利的心思，恐怕他們還真的不好對付。盧象升對眾人道：“我心中總是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這次滿蒙聯軍來的這麽急，放棄山西太原府不去搶掠，這麽快就著手渡河，恐怕是衝著咱們來的。”眾人皆是低聲驚呼，所有人不禁握緊了拳頭，不管如何，天雄軍恐怕免不了跟建虜一陣惡戰，他們是自己的老對手，天雄軍又何嚐不是建虜的老對手，這次沒有青弋軍的支援，十萬滿蒙大軍隻有靠天雄軍自己來應對了。
當當當，急促的鳴金聲傳來，穿插在隆隆的炮聲之中顯得極為刺耳，前線的團營連長官們皆是不可思議的回頭往指揮陣地的方向看去，他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即便是普通士兵也是回頭再三確認，米脂的城牆已經被炸開了，隻要他們一鼓作氣就能衝進城去了，城外消滅的都是闖軍的饑兵，還沒有給李自成的核心力量造成最迅猛的打擊，這個時候撤軍豈不是前麵的努力都前功盡棄了嗎？眼見前方的士兵猶豫不決，盧象升對錢明德道：“紅色信號彈，三發！”啾啾啾，三發紅色信號彈升上天空，這是緊急撤軍的指令，隻有在極其危險的情況下才會使用，接到命令的軍隊必須立刻無條件放棄攻擊，開始回撤。前線的指揮官們這才如夢方醒，方才的鳴金聲不是在開玩笑，不管是後方發生了什麽事情，盧象升的命令是立刻撤退。“撤！立刻撤退！”各級軍官開始下達命令，將士們一臉的不甘心，可是再不甘心又能怎樣，軍令必須遵守，天雄軍能成為北地第一強軍正是因為他們有著無與倫比的紀律性，當然，這和青弋軍是一脈相承的。
“闖王，官兵撤了，官兵在撤退！”城頭上已經是一片混亂，李自成正被高一功和親兵們拉扯著往城下走，忽然城頭傳來了田見秀等人的驚呼聲，李自成有些不可思議的看向垛口，就連高一功和親兵們也是愣住，李自成奮力掙脫了眾人，衝到垛口處，趴在垛口上就往下看，隻見官兵雖然還在不斷的放銃放炮，但是炮火已經漸漸不再向後延伸，反而是重新回到了城牆附近，這是在進行掩護射擊，而官兵的後隊已經在轉向，向後退去，雖然不明白官兵這是什麽情況，但是李自成大鬆了一口氣，不管怎麽樣官兵退了，他們得到了暫時的喘息之機。“闖王小心！”就在李自成還在思考官兵撤退原因的時候，一發炮彈猛然在離李自成不遠的地方爆炸，饒是高一功眼疾手快將李自成一把撲倒，破片還是劃開了李自成的手臂，一時間血流如注，“闖王！闖王，你怎麽樣！”灰頭土臉爬起來的眾人立刻圍攏過來道。“他娘的，嚎什麽喪，老子沒事！一點小傷，包紮一下就好了，打了這麽多年仗，這點算什麽。”李自成怒罵道。隨即他看向李岩道：“軍師，你給說道說道，官兵這是怎麽了，城牆都被炸了，他們竟然不乘勝追擊？不像是他們的風格啊。”李岩也是一頭霧水，“闖王，學生也沒想通，關鍵時刻他們退兵，會不會有詐，引誘我們出城追擊？”李自成苦笑了一聲，“嗬嗬，軍師，你覺得我們的兄弟還能出城追擊嗎？”李自成回頭看了看城頭上已經被炸的七葷八素的闖軍將士，心中不禁歎息，在如此強大的官兵麵前，闖軍還是非常被動啊。
“好了，不管他們是什麽原因，總歸是給咱們喘了口氣，外麵的死人不用管了，高一功，立刻組織人手，修繕城牆，把缺口填起來。”李自成下令道。高一功小聲道：“闖王，這一時半會哪來那麽多石料。”李自成怒道：“混賬，沒有材料，你看看，這些屍體不是材料嗎？就用這些屍體堆起來，把缺口給封住，快點。”他這一怒又牽動了手臂上的傷口，不禁齜牙咧嘴起來。高一功臉頰抽搐了一下，立刻領命而去，李自成這才下令道：“田見秀，組織精幹人手，入夜之後出城看看，探探官兵在搞什麽鬼。”“得令！”田見秀抱拳道。
就在天雄軍全線撤退，回到出發陣地的時候，滿蒙聯軍憑借凶猛攻勢已經順利拿下了吳堡，向綏德方向急進，他們萬萬想不到，在吳堡到綏德的道路上，竟然還有一支天雄軍的精幹力量駐紮在這裏，而接下來，滿蒙聯軍士兵和天雄軍將士都沒想到，在吳堡和綏德之間的東山高地，會爆發一場慘烈的大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