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二百一十四章 熱蘭遮城下
“哦，我的上帝啊，總督閣下，這些黃皮猴子，他們竟然裝備了比我們還要厲害的火銃，這太讓人難以接受了。”裏約爾半蹲著身子，躲在一節馬頭牆的背麵，對拿著千裏鏡的揆一喊到。青弋軍已經用沙袋在城牆下構築了一道防線，雖然沙袋並不能直接擋住炮彈的轟擊但是對於銃彈來說卻有良好的防禦能力，有了沙袋的掩護，新軍的傷亡大大降低。狙擊手也可以躲在沙袋後麵從容不迫的進行射擊，裏約爾在目視距離上已經可以清楚的看見敵人的臉龐，這是一支完全由東方人組成的隊伍，在裏約爾看來，這根本不符合一支海盜的特性。
並且他們身上的鎧甲看起來非常精良，這是一個非常不好的信號，作為一名見多識廣的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軍官，裏約爾驚恐的意識到這支敵軍並不簡單。揆一大聲回應道：“裏約爾，你有什麽想法，快說出來！”“總督閣下，恐怕我們遇到的是正規軍，是一支不知道從何處，也許是明國過來的正規軍！”裏約爾吼道。揆一的臉劇烈的抽搐了一下，明國的正規軍他不是沒有見過，比如鄭芝龍的水師他就打過交道，但是這些人的鎧甲樣式好像並不太像明國士兵，在揆一的印象中，明國的士兵普遍裝備一種被稱作棉甲的鎧甲，這種甲的正麵隻有一些銅釘，反麵才是鐵片，具有很明顯的特征，可是現在在城下向他們發起攻擊的軍隊明明就是全身包裹在鐵甲當中，就跟他們荷蘭軍隊一樣。
揆一拚命的喊道：“炮火繼續壓製他們的後隊，火槍手狠狠的打。”眾人在他的命令下繼續朝下方開火射擊，荷蘭士兵為了保證射擊的準確性往往會在自己身前立上一個木頭支架，這樣將火繩槍架在上麵就可以從容瞄準射擊，在滑膛槍為主的時代，這種方式無疑大大增加了彈丸出膛的穩定性，但是火繩槍的射速根本沒法跟燧發槍相比，已經普遍裝備二八式火銃的新軍將士無疑在火力上擁有更多的優勢，在揆一和荷蘭士兵的角度看來，下方的火銃聲基本就沒有停過。到底是什麽樣的火銃竟然能打出這樣的密集火力，揆一真的想拿一支過來看看，可是現在他們被死死地壓製在城頭，毫無還手之力。雙方的炮戰仍然在繼續，但是在張智的命令下，新軍的大規模火力覆蓋初見成效，最少城頭的荷蘭炮手沒有戰鬥剛開始的時候那麽囂張了。
“前麵太危險了，要不…”張智一把拉住身邊的吳東明道。
吳東明皺了皺眉頭道：“你這說的是什麽話，我們新軍的將領一向是以深入一線為榮，教導師的官兵們還在城下拚命，本將決不能待在旗艦上指揮戰鬥，我要到前線去，抵近指揮。”張智當然知道吳東明是新軍的鐵血軍人，不用說吳東明，就算是張智自己也是不怕死的，在新軍的將領心中，將本來就脫胎自兵，如果將領在打仗的時候不能身先士卒，那又何談讓將士們奮力殺敵呢？隻是張智畢竟是水師主將，在城頭火力不能被全部摧毀的情況下，他不想讓吳東明冒險，否則一旦吳東明有個閃失，豈不是他張智的罪過，可是他明白，吳東明心意已決，自己就算是攔著他也沒用。隨即，張智吩咐身邊士兵放下了小船，吳東明帶著親兵順著纜繩滑了下去，隨最後一批登陸部隊一起上岸，與此同時，熱蘭遮城下的戰鬥已經進入了白熱化。
一名荷蘭火槍手剛剛裝填好彈藥，將火槍擺放在支架上，腮幫緊緊貼住槍托，正要扣動扳機，一顆不知道從哪裏飛來的彈丸直接射入了他的眼窩中，一股血箭激射而出，荷蘭士兵甚至連慘叫的機會都沒有就打著旋倒了下去，隻留下了身邊的戰友處在一片驚呼中。城下，一名穿著新軍製式鎧甲，戴著六瓣盔，身上卻有一個黑色腰牌的軍官從容不迫的將二八式火銃的扳機轉下，熟練的裝填下一發彈藥，然後將銃身上的千裏鏡螺絲給擰緊了一些，嘴裏自言自語說道：“二十八”，緊接著他將左眼閉緊，右眼貼到千裏鏡上，在呼氣的一瞬間再次扣動扳機，砰的一聲銃響，熾熱的彈丸從火銃中高速飛出，如果此時有一架高速攝像機，就會看見銃彈是旋轉著飛出了銃膛，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準確的擊中了一個剛在垛口處放了一槍，準備收槍回去的荷蘭士兵的胸口，一股黑血從荷蘭士兵的口中噴出雖然看不見這個士兵的樣子，但是依然能想象到，銃彈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此人給打的倒飛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了身後一名同伴的身上，當身邊人將其翻過來的時候，就發現此人已經是雙目圓睜，氣絕身亡。帶著黑牌的軍官輕輕道：“二十九！”
身邊一名新軍士兵豎起大拇指讚道：“沈排長，你可真厲害。”沈排長沒有答話，而是繼續給自己的火銃裝填彈藥，按照軍部的規劃，狙擊手將是新軍非常重要的一個兵種，而每一個基本的作戰單位都應該有一名狙擊手，理論上說，未來新軍狙擊手的編製應該是配屬到班，也就是每一個班都應該有一名神射手負責在戰場上精準狙擊敵人，但是顯然如果配屬到班的話，狙擊手的需求量太大，除非是天賦異稟的射手可以很快進入狀態，一般的狙擊手其實都需要大量的銃彈和大量的訓練時間來進行培養，目前，即便是在教導師當中，新軍最多也隻能做到每一個排配備一名特等射手，不過即便是放在排一級單位當中，整個教導師的狙擊手也已經有了恐怖的一百人，這一百人基本上根據戰功或多或少都有了一定的級別，有的是小旗官，有的已經變成了總旗官，畢竟在戰場上最直接的升級指標就是殺敵數量，按照新軍目前的規定，狙擊手如果能在一場針對非流賊的戰鬥中有效殺敵五人，就可以升一級。因為流賊的防禦能力和戰術組織能力實在是太差，所以沒有含在考核指標裏麵，試想，如果數十萬流賊黑壓壓的殺過來，也沒有陣型，也沒有掩護，基本上射手閉著眼睛都能打中敵人，比如張獻忠的大西軍就是這個樣子，所以這種考核隻針對除了流賊之外的敵人。
還有一點，其實在戰場上去的取得有效殺敵十人的戰績是非常困難的，因為在混亂的戰場上想要分辨哪五個人是自己殺的本身就是非常難完成的任務。所以狙擊手隻有通過大規模數量的殺敵才能升級，比如一名普通的射手至少要幹掉十個人，然後記住他們所在的位置，戰鬥結束後才能對屍體進行確認。
不過，現在狙擊手使用的火銃已經是製造總局的改良版二八式，謝偉為了讓狙擊手可以用上更加先進的火銃，可謂是絞盡腦汁，其實膛線的想法在很久之前劉毅就已經對謝偉和魯超提過，但是劉毅設想的那種膛線在大明現在的工藝水準看來製作是非常困難的，本來謝偉是準備退而求其次，使用直線型的膛線，雖然直線型的膛線比較容易生產，隻要用精鋼製造的勾刀伸進銃管進行勾線即可，但是裝備了直線膛線的火銃隻能說對彈丸稍稍的進行穩定性加成，相比於沒有膛線的火銃來說，實際穩定性並沒有添加多少，隻是縮小了彈丸在出膛時候的振動，但是反過來，這樣的生產工藝應用在銃管上卻大大加長了一根二八式銃管的加工時間，顯然性價比和實際效果並不能成正比，再配合上加裝千裏鏡的時間，製造總局的眾人經過一致評估認為不值當，魯超的意見很明確，還是要按大都督設定的目標來，不管怎麽樣先造出一個樣品再說。
為此，魯超親自實踐，和謝偉兩人幾乎是不分晝夜，終於用純手工的辦法打造出一支含有四根螺旋膛線的銃管，本來魯超和謝偉已經灰心，因為這樣生產一根線膛銃管的時間實在是太長了，不同於直線膛線的是，這樣的銃管在勾線的時候需要讓勾刀和銃管保持一定比例的同步旋轉，這樣才能保證刻畫出的膛線是螺旋形，兩人用簡單的手工機械，一人操縱銃管，一人操縱勾刀這才大功告成，可是所耗費的時間也是直線的數倍，如果不能得到他們想要的效果，這樣的線膛不生產也罷。好在隨後的射擊實驗讓兩人大吃一驚，銃彈旋轉著飛出去，準確擊中百步外的目標，十發全中讓兩人意識到這是一次火銃的革新，如果全軍裝備這樣的火銃，命中率會成倍提升，甚至射程也會增加，那樣的軍隊戰鬥力將極其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