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二百一十三章 熱蘭遮城中
教導師的將士們雖然沒有接受過搶灘登陸的訓練,但是見慣了生死,經曆過無數場大戰的他們早已經習慣了這種戰場氛圍,他們有序的乘坐著小艇,即便是炮彈就在他們身邊爆炸,他們連眼睛都不眨一下,這些教導師的士兵都深刻明白,在戰場上越是不怕死的人就越不會死,隻要他們能冷靜下來,將平時訓練的內容全部發揮到位,就能極大避免傷亡,當然,運氣也是重要的一方麵,如果自己乘坐的小艇不幸被炮彈直接命中,那也沒有辦法,隻能說是他們的宿命,軍人當以戰死沙場馬革裹屍為榮。眼見上百小艇朝著海灘衝了過來,揆一的臉不由自主的抽動了起來,看來搶灘登陸已經成了必然,他立刻命令道:“注意,注意瞄準海灘,他們要發起攻擊了!”轟的一聲,排在前麵的一艘小艇被一顆炮彈給掀翻,上麵的青弋軍士兵全部落水,但是身邊的戰友沒有停留,他們知道,現在停下來那就是對方的活靶子,必須一鼓作氣衝到岸上去。一名連長大吼道:“同誌們,我們是尖刀連,尖刀連就要有尖刀連的樣子,上去之後立刻推進!別忘了你們的任務!”今日的搶灘登陸戰,吳東明實施了一種新的打法,而每個團的尖刀連就是這種打法的重要踐行者。
為了作戰成功,吳東明特地將五個團的尖刀連全部抽調了出來作為第一批先遣隊,他們的火銃射程當然是夠不上城牆上的火炮的,所以用火銃打擊敵人並不是他們的主要任務,不僅如此,這些尖刀連的士兵並未攜帶火銃和彈藥還有任何武器,而是每人扛著一個沙袋,這些沙袋就是吳東明的秘密武器。他要在城牆下建立一道簡易工事,用二八式火銃射擊姿勢的優勢跟敵人進行對射,利用隊伍中的狙擊手對敵人進行精確打擊,荷蘭人的致命弱點就是人數少並且得不到任何補充,隻要他們能對敵人進行有生力量的大規模殺傷,相信對方一定不會有戰鬥到最後一個人的戰鬥意誌,通過鄭芝龍的描述和新軍自身跟傳教士的交流,他們明白,西洋人對生命看得比較重,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不會拚到最後一個人,另外這些人本來是屬於掠奪者,跟金兵其實是一個套路,如果命都沒了還談什麽金銀財寶?所以吳東明初步估計,隻要能給他們造成一半以上人員的殺傷他們的抵抗意誌應當就會崩潰。但是前提是新軍必須占據有利地形,沒有有利地形就要創造有利地形,這一切都壓在了尖刀連的肩膀上。雖然不斷有小艇被火炮給打翻,但是剩下的士兵依然不顧一切的衝上了灘頭,早就已經標定好射擊諸元的荷蘭軍中型和輕型火炮立刻發動了對灘頭的打擊,轟轟轟,不斷有炮彈從炮口射出直奔沙灘,因為沙灘的質地非常柔軟,所以揆一明白,如果是使用實心彈的話,所造成的的殺傷效果並不好,荷蘭人也不傻,他們立刻改用了開花彈,對比新軍的開花彈,雖然荷蘭軍隊的彈藥略顯粗糙,不過殺傷效果卻不比新軍的炮彈差多少,轟隆轟隆,一顆接著一顆的炮彈爆炸,大量的破片四處飛濺。慘叫聲不斷傳來,甚至有的離爆炸點較近的新軍士兵直接被炸飛老遠,還沒有落地便已經氣絕身亡。同袍的鮮血深深刺激了登岸的教導師士兵們。一名尖刀連連長將自己的六瓣盔摘下扔在地上,又將身邊一名陣亡戰友的沙袋也給扛在肩上,一人扛著兩個沙袋大吼道:“不怕死的跟我上!”“衝啊!衝啊!”將士們嗷嗷叫著往上衝。
揆一和荷蘭士兵都震驚了,這些人仿佛是怪物一般,好像對在身邊爆炸的炮彈一點感覺都沒有,就這麽直挺挺的衝了上來,而且從千裏鏡裏揆一發現了一些不對勁的地方,這些人好像根本沒有攜帶武器,而是每個人都扛著類似麻袋一樣的東西,也不知道這些袋子裏裝的什麽,反正這些人就是扛著袋子往城牆這邊來了。旗艦上,不用吳東明說,張智比他還要著急,看見教導師弟兄們頂著對方的炮火進攻付出了不小的傷亡,張智眼睛都要滴出血來,他自己也沒想到這些紅毛鬼的火炮竟然如此之多,如此之密集,怪不得當時鄭芝龍就說西洋人注重火器,沒想到裝備率已經達到了這種程度,這幾乎完全就是用火炮撐起來的軍隊,西洋人的作戰方式幾乎跟青弋軍一樣,但是就算是青弋軍,在一座堡壘裏裝備這麽多火炮的事情他們也沒有幹過。
張智咬牙下令道:“全體炮手注意,放棄瞄準,急促射,不管炮管的承受能力,給我在最短的時間內將最多的炮彈打出去,掩護步兵登陸。”如果教導師的士兵受損太多,張智的臉上也無光,畢竟他們是教導師唯一的掩護力量。他偷偷瞥了一眼身邊的吳東明,吳東明雖然麵色凝重,但是沒有責怪水師的樣子,吳東明其實心裏也明白,荷蘭人是比較難對付的對手,而且他們是處於防守狀態,要說用火器,青弋軍也是宗師級別的,所以吳東明非常清楚一支全火器的軍隊在處於堡壘的防守狀態下能爆發出多麽巨大的戰鬥力,這一點在遼東已經被驗證過,數千青弋軍防守一個城池,十幾萬騎兵都打不下來。但是這些荷蘭人因為人數的原因肯定不會出城主動對戰,這場戰鬥注定隻能是攻堅戰。在張智的命令下,水師將士們全部打起了精神,他們不是瞎子,當然也看見了教導師的同袍在陸地上苦戰,他們恨不能端起大炮直瞄射擊,隻是沒有辦法,他們隻能在艦船上操炮,聽見張智的命令,眾人立刻加快了手腳,熾熱的彈丸不斷飛射出去,炮管已經打的通紅。揆一敏銳的發現在某一瞬間對方忽然提高了射擊的頻率,炮彈鋪天蓋地的砸過來,爆炸聲此起彼伏,當中還夾雜著士兵的慘叫聲,密集的炮火一下子將荷蘭人的火力死死的壓製住,很多荷蘭炮手都不敢探頭射擊,生怕被破片殺傷,水師的火炮是實心彈夾雜著開花彈,多重火力壓製,在長時間的訓練下,漕運水師的炮手們配合都很嫻熟,這讓揆一感到非常驚訝,這樣整齊的頻率根本就不像是一般的海盜,倒有些正規軍的味道,可是在台南這種地方,哪裏來的正規軍?
揆一首先想到的是鄭芝龍的隊伍,畢竟在台灣混,肯定要對周邊的情況有所了解,何況鄭芝龍也是海上名人,這些荷蘭人也是打過交道的,他們知道鄭芝龍還有一個身份,就是大明國的將領,難道會是鄭芝龍找來大明國的海軍前來攻擊自己?可是揆一對大明水師也有所了解,他們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強大,否則鄭芝龍這種海盜頭子怎麽能混成他們的將軍,鄭芝龍的水師就已經代表了明國海軍的最高水準,可是除了明國之外,又能有誰有這麽強大的水陸軍隊?不容揆一多想,在新軍火炮的壓製下,大量的尖刀連士兵已經扛著沙袋進入了二八式火銃的射程內,他們立刻放下肩膀上的沙袋,將這些沙袋一層層的累積起來。沙袋這種東西說起來簡單,可是在古代戰爭中,大家並沒有想到這種簡單方便的防禦利器,劉毅是後世的軍官,自然知道沙袋的好處多多,所以當新軍士兵在布置沙袋牆的時候,城上的荷蘭士兵都看傻了,有些不明所以,一時間竟然忘了射擊,還是在裏約爾的催促下,眾人才發應了過來,“愚蠢的家夥,你們就這樣眼睜睜看著這些猴子在你們的眼皮子底下活動嗎?”
砰砰砰,荷蘭兵的火銃發射了,彈丸齊射而出,而揆一在敵人到了城下的時候才驚訝的發現,這些人身上竟然也穿著厚重的鎧甲,而且從外觀上來看,防護能力比起自己士兵身上的板甲隻強不弱,果然,一輪火銃打出,對方的傷亡幾乎是寥寥無幾,一方麵自然是因為距離還比較遠,荷蘭軍隊的火銃在這個距離上殺傷力有限的緣故,另一方麵自然就是沙袋和對方身上的鎧甲突出的防禦能力,除非是銃彈直接命中麵門、咽喉等直接裸露在外麵的部位,但凡是正麵跟青弋軍的鐵甲碰撞的鉛彈都無法將鎧甲打穿。而後續趕上來的青弋軍士兵立刻端起二八式,在軍官的指揮下,用跪姿對城頭展開了凶猛的還擊。砰砰砰,白煙一陣陣飄過,震耳欲聾的火銃聲中,青弋軍的鉛彈激射而出,將城頭打的塵土飛揚,許多在垛口射擊的荷蘭士兵猝不及防之下被直接命中麵目,直挺挺的向後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