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七十一章 皇帝的午餐下
司禮監的辦事效率自然是奇高，畢竟紫禁城內平時也生活著幾萬人，他們的吃喝拉撒都是由太監們來管理，對於六千青弋軍士兵來說，看起來好像人很多，其實也不過就是整個紫禁城人口的幾分之一罷了，這點場麵其實並不能算得上大。六千人入座，將士們是第一次進入紫禁城這個隻在傳說中的地方，不少人驚呼道：“原來這就是皇帝居住的地方啊。”有的人甚至興奮的跟身邊的人熱烈討論著什麽，廣場上立刻響起了一片嗡嗡的聲音。
劉毅眼見此景，雖然可以理解將士們心中的情緒，可是這畢竟是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該講的規矩還是要講的。劉毅對崇禎拱手道：“陛下，末將建議撤掉一百張桌子。將桌子變成十二人一桌。”崇禎眉毛一挑道：“哦？這是為何？”“啟稟陛下，青弋軍的軍製跟大明尋常軍隊有所不同，既然是新軍，當然要處處體現一個新字，新軍的編製最小單位同樣是小旗，隻不過不是十人，而是十二人。所以撤掉一百張桌子，以小旗為單位入座，這樣顯得更加整潔有序，也更加好調度。”崇禎若有所思，他道：“為何以十二人為一個小旗？”
“哦，陛下，其實原因您也知道，神機營的火銃三段擊也是咱們新軍的基本戰術，既然是三段擊，人數肯定要是三的倍數才更加好列陣，若是十人如何列陣呢？十二人正好是每一排四人，即便是最小的作戰單位也可形成三段擊的態勢。”劉毅誠懇的回答道。崇禎詫異的看了一眼劉毅，這反映了兩個信息，第一，劉毅的軍隊跟大明普通的軍製不一樣，也就意味著朝廷想要接收新軍將會非常困難，這就跟秦始皇要求天下同軌同文一個道理，新軍跟大明所有的軍隊不同軌，根本就是兩支軍隊，他們根本就不可能在朝廷的軍隊中找到認同感。第二，反映了劉毅此人帶兵的細致和想法的大膽全麵，也隻有這樣的將領才能訓練出如此強軍，真不知道是福是禍。崇禎目光複雜的看了劉毅一眼，轉身對王承恩說道：“聽見了嗎？就按照劉將軍說的辦吧。”
很快，座位便按照劉毅的要求進行了調整，以一個班為單位落座，一旦有緊急情況也能更好的反應。這是劉毅考慮到的關鍵點，同時也是崇禎沒有想到的地方。眾人陸續來到了座位邊，崇禎破天荒的將他跟劉毅的主桌設在了太和殿正門前的空地上，正好在高聳的台階之上，可以對廣場的情況一覽無餘。眼見將士們還在嘰嘰喳喳議論著什麽。劉毅憋了一口氣，猛然中氣十足的喊道：“全體都有！”呼啦一聲，幾乎是在一瞬間，六千人的聲音停止，這是無數次訓練和青弋軍嚴格的軍紀約束所造成的結果。將士們的身體挺得筆直，微微前傾，腳後跟猛然靠在一起，發出了啪的一聲，六千人整齊如一人，讓崇禎倒吸一口涼氣。
“稍息！立正！”嘩啦，又是整齊的動作。“坐下！”轟，將士們挺直了上半身，坐在了座位上。邊上負責斟茶倒水的小黃門端著木托盤，手都在微微顫抖，有些茶水都被他們給晃了出來，他們何時見過如此強大的軍隊，這些人的表現在他們看來簡直就是不可思議，哪裏有軍隊的行動能做到如此整齊劃一。
安靜，絕對的安靜，廣場上再也沒有說話的聲音。崇禎有些尷尬的咳嗽了一聲，這些虎狼之師的表現，每一次都能讓崇禎發自內心的震驚，他緩緩說道：“好了，劉將軍，將士們想必也是第一次來紫禁城，就不要如此嚴格的約束了，既然是午飯，將士們不宜飲酒，就由朕和你二人飲一些吧。”劉毅連忙躬身道：“末將領旨！”兩人分賓主落座，崇禎給王承恩使了一個顏色，立刻有大量的太監進入廣場，每個人都端著木托盤，上麵擺放著不少菜肴。雖然崇禎說是節儉，可是禦膳房還是開足馬力滿足六千士兵的需求，雞鴨魚肉自然是樣樣不少，崇禎難得破費一次，自然要將事情做足。
崇禎拿出來的酒倒不是什麽好酒，他幾乎是從不飲酒，因為每天都有處理不完的公務，批閱不完的奏折，所以崇禎不飲酒已經是紫禁城人盡皆知的事情，這就導致了每當下麵的官員逢年過節的時候給皇帝上賀儀，所進貢的酒反而不是什麽好酒，因為他們知道皇帝不飲酒，所以搞那麽好的酒也沒什麽必要，崇禎不喝自然品不出酒的好壞，即便有其他人喝，也沒有人會在皇帝麵前將事情如實說出來，這是百官共同保守的秘密，沒有人願意捅破這層窗戶紙，給別人招來災禍。劉毅僅是聞了聞酒的味道，就知道了其中的原委，他心裏知道，這酒比起太平府的弋江大曲那可真是天上地下，不過他也不想多事，既然崇禎招待，那就迎合他便是。
“來，劉將軍，朕以杯中酒敬全體新軍將士。”崇禎端起酒杯，一下子站了起來，劉毅不敢怠慢，緊跟著站起身來，見劉毅起身，全軍將士端著茶杯一起起立。“新軍將士們，朕跟你們打交道也有多年了，當年你們的指揮使劉毅領兵數千馳援京師，終歸是在京師城下打敗了建虜，長了我大明的誌氣。此番，又是你們消滅了大明的心腹之患張獻忠，更是全殲了流賊，這番大功朕永世不忘，以茶代酒敬將士們。”“謝陛下！我等愧不敢當！”劉毅喊道。“謝陛下！我等愧不敢當！”全體將士大吼道。微風吹拂著崇禎的麵頰，雖然還沒有飲酒，可是他的臉已經微微泛紅，這可都是好兵啊，劉毅端的是好福氣。“滿飲此杯！”崇禎說道，隨即一仰脖子將杯中酒喝了個幹淨。劉毅連忙一口氣幹了，眾將士也是將杯中茶水喝完。自然有小太監給他們重新倒滿。
崇禎並沒有坐下，“這第二杯，要敬在這次張獻忠作亂中死難的百姓們，他們是大明的子民，朕卻沒有能保護好他們，導致生靈塗炭，朕有愧於他們，這杯酒是朕給他們賠罪了。”劉毅一怔，崇禎這是在做什麽，幸虧文武百官不在，崇禎方才的這番話等於是在下罪己詔，自古以來，皇帝最丟麵子的事情就是下罪己詔，在華夏文化當中，皇帝都是龍子，被神化的人物，可是一旦下了罪己詔，就等於是承認他們也是凡人，會跟凡人犯一樣的錯誤。崇禎能說出這番話，所包含的勇氣固然是讓劉毅佩服，可是這負麵影響是不得了的，明天這番場景若是流傳到外麵，恐怕又有大量的腐儒要冒死進諫了。
“這第三杯，要敬大明，大明自建國以來，不和親不割地，天子守國門，已經展現了錚錚風骨，朕既然是大明的皇帝，自然是要將這種精神繼承下去，所以朕絕對不會墮了祖宗的威名，以後也會堅持大明的骨氣，對待大明的敵人，我們要毫不留情的消滅他們。”崇禎將酒一口氣喝完，重重放下了杯子。劉毅吼道：“日月昭昭，唯吾大明！”“唯吾大明！唯吾大明！”呐喊聲響徹雲霄，百官早已經聚集在午門前，可是密集的錦衣衛擋住了他們的去路，崇禎親自下令，要求錦衣衛嚴守午門，午宴期間不得放任何人進入。駱養性當然是嚴格執行崇禎的命令。百官們密密麻麻的聚集在門口，聽見裏麵的喧囂聲，不禁色變，他們不知道裏麵發生了什麽，但是錦衣衛們依然不動，至少傳遞出的信息是宮內並沒有發生什麽不好的事情。
三杯酒喝完，崇禎總算是坐了下來，將士們也是重新落座，劉毅撇了撇嘴，看來這一頓酒不好喝啊，崇禎把調子起得這麽高，將士們在自己的壓力下也放不開了，還是趕緊結束，然後自己掏腰包請將士們大吃大喝一頓吧。雖然太平府的生產力水平已經遠遠領先大明其他地方，可是畢竟還是沒有達到後世的水準，雖然青弋軍的夥食在那個時代已經是頂尖，但是相比於後世來說還是有些油水不足，平常若是能胡吃海喝一頓也是將士們關餉之後要做的事情。劉毅請將士們吃飯也就是情理之中了。
崇禎跟劉毅邊吃邊聊，實際上劉毅就沒怎麽吃菜，而是將重點放在了和崇禎聊天之上，崇禎的話題並沒有牽涉到對他的封賞，而是在詳細詢問他消滅張獻忠的經過，劉毅知道，申用懋分明已經在奏折上寫的很明確了，可是崇禎還是在詢問，這就說明崇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生怕自己說起關於封賞的話題，他先將這個話題給掩蓋住了。可是這一次劉毅是有備而來，封賞的事情他主動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