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六十一章 賭博
皇太極一連串的話讓眾人的神經一時半會都沒反應過來，大汗方才說什麽，明軍攻占了錦州？光是這一個消息，已經是讓眾人目瞪口呆了，明軍怎麽會攻占錦州呢，或者說，哪裏來的明軍攻占了錦州，明軍是怎麽繞到自己後麵去的，更可怕的是，錦州就算是再不濟，也有五萬大軍駐守，就這麽輕易的被拿下了，那麽所麵對的究竟是多少明軍。最起碼沒有十萬人辦不到這些事情吧。等等，大汗又說要攻打寧遠，這又是哪門子的決定，怎麽莫名其妙就要攻打寧遠了，錦州被攻占了，後路都被明軍卡住了，難道這個時候最重要的不是應該立刻回師前去奪回錦州城嗎，難道大小淩河城堡就這麽不要了？大汗是怎麽想的？
震驚再到疑惑，每個人的心頭浮現的都是這兩個詞語，真的是完全想不明白皇太極的決定。皇太極指著豪格說道：“豪格，你過來，扶本汗起來。”豪格聞言立刻上前扶起了皇太極，並且將一個枕頭豎起，給皇太極靠著。這時候，醫士進來了，手上端著已經煎好的中藥。豪格明白，現在正是他表現的時候，他立刻接過藥碗試了一下溫度，然後對皇太極說道：“阿瑪，可以喝藥了，不燙。”皇太極看著豪格，畢竟是自己的親兒子，萬一自己這次要是被明國的新軍氣的有了個三長兩短，那麽豪格應該是能接過金國的大旗吧。
皇太極將藥碗接過開始慢慢喝起藥來，隻有鮑承先在一邊暗暗心驚，不愧是天聰汗，先是將幾個驚人的消息拋出去，等到大家一片震驚的時候再慢條斯理的喝藥，緩和一些時間，細看皇太極，他一邊喝藥一邊在用眼角的餘光觀察眾人，他想看看，如果自己想要攻打寧遠，多少人會讚成。這是一招險棋，也是剛才皇太極躺在床上突發的靈感，當然，如果這些人真的認為皇太極是要攻打寧遠城那就錯了，皇太極不過是做一個樣子罷了，寧遠城要打，但是不能全力攻打，攻打隻是為了給蒙古人看，而不是真的要去拚命，試問，退路已經被截斷，現在後方明軍的實力還不清楚，僅憑濟爾哈朗等人的判斷不足以讓皇太極信服，他是個多疑的人，濟爾哈朗，阿敏這些個廢物的話除非是皇太極親眼看見，否則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下麵的眾人或是有些垂頭喪氣，例如佟養性，或是義憤難平，比如阿濟格。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是不一，真是一副眾生相。藥還沒喝完，帳外又響起了匆匆的腳步聲，皇太極猛地一仰脖子將碗中的藥一口喝下，他知道，該來的人終於來了。
果然，掀開門簾的正是土謝圖等一眾蒙古部落汗王。得知皇太極吐血的消息之後，土謝圖也是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他當然明白一定是錦州出事了，現在他和蒙古各部最擔心的不是錦州出事，而是錦州真要是出了大事，皇太極恐怕立刻會退兵回師錦州，那麽寧遠城就算是白打了，蒙古各部想撈好處也不好開口，就算是開口，皇太極也可以以錦州出事的理由搪塞掉，現在最關鍵的就是要弄清楚錦州究竟發生了什麽，並且皇太極的態度究竟如何。所以土謝圖聯合一眾蒙古的部落汗，火急火燎的就趕過來探望。
皇太極使了個眼色，示意豪格近前，然後低聲說道：“豪格，你把錦州的情況透露一些給土謝圖。去吧。”豪格點頭稱是，然後接過皇太極手中的藥碗，徑直來到了土謝圖的身邊，對著蒙古各部首領們小聲說了幾句。“啊！”一片驚呼聲響起，這一下不得了，就像捅了馬蜂窩一般，立刻在蒙古中間炸開了鍋。豪格說什麽，錦州方向竟然出現了大量的明軍，萬人起步，並且錦州竟然已經失守。天哪，怎麽會有這樣的情況，土謝圖麵如死灰，其他眾人在巨大的精神衝擊下一時半會竟然回不過神來，他們不約而同的想到，皇太極一定會以這個事情為理由然後退兵，回到錦州。或者說這個事情是無懈可擊的理由，後路被斷，作為正常人的反應，難道不是立刻班師救援嗎？土謝圖有苦說不出，可是，可是蒙古各部怎麽辦，從蒙古各部響應皇太極的號召出兵以來，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圍著寧遠打了這麽多天，死傷慘重。何況不可能隻有苦勞，若不是蒙古軍隊在西線發起猛攻，怎麽會牽製孫承宗大量的兵力，導致張春的兵力不足，然後被皇太極全殲，更不要說突破了西線之後，將明國的援兵都消耗了一大半，這些都是用蒙古勇士的生命換來的，現在皇太極若是退兵，那麽這些蒙古勇士豈不是白白陣亡了？這一點換做誰都不能接受。
看見自己麾下眾人的樣子，還有蒙古各部首領的樣子。皇太極知道，火候差不多了，是時候拋出自己的計策了。他緩緩的坐直了身體，鮑承先立刻上前一步扶住了皇太極。皇太極慢慢地說道：“在蒙古的首領們來之前，本汗已經將自己的決定告訴了旗主們，現在本汗再重複一遍，請蒙古的首領們都聽好了，本汗知道，現在的局麵非常危急，後路被斷，一個正常人的選擇都是立刻回去救援，但是本汗想要賭一場，當然，軍機大事按理說是不能賭博的，但是本汗偏要賭，不是為了本汗自己賭，而是為了滿蒙的將士們和民眾們賭，咱們好不容易破除了遼東防線，不能讓明軍就這麽囂張下去，後麵還有兩紅旗和兩藍旗的兵力頂著，包括漢八旗，這些人並沒有受到重創，來報信的人也已經同本汗說過了，牽製一下後方的明軍還是可以的，那麽本汗決定，集結手頭的全部兵力直接攻打寧遠城，如果能將寧遠拿下，那麽後方的明軍反而成了甕中之鱉，我皇太極在這裏言明，攻打寧遠，前期蒙古各部勞苦功高，寧遠城內的物資可以全部給蒙古，錦州一帶的物資歸八旗。如果拿不下，那就是長生天和薩滿大神的意思，我們隻能班師，重新回去休養生息了。”
皇太極這番話說的簡直是有理有節，一般人還真是聽不出破綻。就連蒙古各部的首領們一個個都是激動的熱淚盈眶。皇太極作為滿蒙兩家的天聰汗還是夠意思的，竟然在後路被斷的情況下依然要打寧遠，這不就等於是在幫蒙古各部一把嗎？而且皇太極竟然豪爽的要把寧遠所有的物資全部給蒙古，這是何等的魄力。在蒙古各部看來，明國的援兵已經被打殘，守城的士兵更是戰鬥力不行，可怕的就是那支新軍，如果有皇太極這麽多精兵強將的協助，加上蒙古各部還有兩三萬的兵力，未必不能擊敗這支新軍，況且他們是騎兵，騎兵自己沒有攜帶火炮，新軍所仰仗的不就是火炮犀利嗎，集合兩家之力還吃不掉區區數千新軍，騎兵對騎兵，即便是在京師城外，若不是他們的步兵大陣和炮兵給大家造成威脅，光是騎兵混戰的話實際上明國新軍也沒有撈到什麽好處，眾人如是想到。
可是皇太極看見蒙古眾人心潮澎湃的樣子，嘴角卻浮現了一股難以察覺的冷笑。這一抹冷笑適時的被鮑承先捕捉到了，他敏銳的意識到皇太極究竟是在耍什麽花招了。這次攻打寧遠一定贏不了，皇太極絕對不會真打，遇到一些挫折就會誇大其詞，然後撤兵。因為這不過是做個樣子給蒙古人看罷了。如果一路順風的就打下了寧遠那自然是最好，但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實際上皇太極已經想要班師去救錦州了，在利益麵前沒有更好的選擇，首先他是大金的大汗，然後才是蒙古的大汗。隻要給蒙古人一個交代，自己再損失一些軍隊，就可以回去攻打錦州，那麽蒙古人即便是事後想要討要好處，皇太極也可以用寧遠和錦州雙線損失不小來回絕掉蒙古的請求，並且在表麵上，蒙古人還不能有脾氣，畢竟金國是出兵攻打了寧遠的，隻不過沒打下來而已。既然沒打下來，承諾的物資當然不能兌現，而以前談好的什麽遼河套之類的，可以重新商榷，畢竟大家都受到了不小的損失，最後就會扯皮，隨著時間的推移就會成為無頭公案，畢竟當時皇太極是口頭承諾的，並沒有寫下什麽文書之類的東西，這個啞巴虧隻有蒙古人自己吃了。
受到重創之後的蒙古還不敢造反，因為遼東軍也被打殘了，從遼東的總體局勢來看還是皇太極最強，明國內地的衛所兵也不可能支援遼東，就算來了也不是皇太極的對手。除非是新軍全部駐紮在遼東，但是明國的朝廷會這麽做嗎，或者自己會讓這件事成功嗎？嗬嗬，絕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