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走火入魔的什色
千裏之外,寒元寺外的街道上。西北第一郡的春天風沙很大,街道上的樹木依舊光禿禿的,在淡青色的蒼穹之下,顯出一種蕭索之感。
蘇清然身著一身白色麻衣,肩上站著羽帝,一齊出現在了一個街角,然後低調地向著寒元寺走去。寒元寺是清淨之地,人聲稀少,其餘雜聲更是也無。可不知為何,今日的寒元寺裏有水聲陣陣,走近時,一股陰寒之氣,撲麵而來。
蘇清然皺了皺眉,走到寒元寺門口,敲了敲門。見裏麵一個女僧走出來,蘇清然道,“這位師父,不知什色和尚是否在此處。在下是什色和尚的友人,聽說他如今在此地修養,想來拜訪一番。”
女僧聽到蘇清然提起什色,有些警惕,但是看見蘇清然氣度不凡,並沒有太多懷疑,道,“什色和尚的確在此處,不知施主如何稱呼?”蘇清然道,“蘇清然。”女僧聞言,略有驚訝。雖然是西北邊境,但蘇清然的名字,早已在天垂之國傳得家喻戶曉。“原來是太皇陛下,貧尼失禮了,快快請進。”女僧說著,將蘇清然請進內院,引到了什色的住所之前。“請陛下稍等,貧尼這便去告知一聲。”女僧進入門裏不多時,一個衣著樸素的長眉老者同女僧一同走了出來。女僧道,“貧尼告退。”便離開了。
蘇清然看著這長眉老者,覺得莫名熟悉,一度陷入沉思。“小乖,你怎麽來了?”長眉老者說道。蘇清然一愣,“你是……初眉?”長眉老者點點頭,道,“帶什色來這裏,總得有個像模像樣的引路人才是。”蘇清然笑了笑,走上前抱住龍帝。龍帝也抱了抱蘇清然,漂青見站在一旁看得忍俊不禁,雖然龍帝化作了一個老者的模樣,但是抱著蘇清然的時候,還是像一隻變色龍。
蘇清然放開龍帝初眉,道,“什色怎麽樣了?”龍帝的神色變得略有些沉重,道,“隨我進去看看吧。”
龍帝,羽帝和蘇清然一起進了房間。剛剛邁入房間,蘇清然便感覺到了一股撲麵而來的寒氣。他並沒有看到什色。房中原本是床的地方,此刻圍起了一圈厚重的鐵板,鐵板底部開了兩個孔,其中一個孔順著一個管子連在一個兩米寬,一人高的冰桶上,冰桶中的碎冰不停地順著管子向鐵板中滑動;另一個孔連著一個水槽,水槽中,則是滾燙的沸水,在空氣中蒸出大團大團的白煙。蘇清然看著這些冰桶和沸水,忽然覺得有個目光盯著自己。他向那目光的來處看去,卻隻見一群女僧在添加冰塊,便沒有多想,將目光重新定在了那鐵板上。
龍帝看見蘇清然盯著這鐵板看,道,“什色就在這裏麵洗心。”蘇清然道,“洗心……難道就是用這些冰塊?”龍帝點了點頭,“那這些沸水……”“是給什色洗心後,冰塊融化成的水。”蘇清然疑道,“什色,現在究竟是怎麽了?”
龍帝道,“什色原本內心澄澈單純,大光明法一途一直非常順利,但是自從那次與伽蘭國的大戰回來,什色的心境就發生了一些變化,很難再靜下心來感悟大光明法。我曾經勸他暫停大光明法的修煉,但是他不聽,堅持認為自己已經澄澈己心,繼續修煉,雖然修煉的速度絲毫未減,但是他的心情逐漸變得難以控製。近些日子,就在他修煉到最後一層的時候,他忽然渾身發光,全身炙熱難擋,生生燒了一間寢室。我見情況不好,便連夜將他泡在冰塊裏送到了寒元寺來洗心。如果不這樣持續洗心,恐怕什色熬不過半天,就會燒壞五髒六腑。”
蘇清然聽到這話,心裏雖然焦慮,卻聽出了一絲異常。他問道,“為什麽會來到寒元寺?國都的寺廟也不缺少冰塊,這寒元寺有什麽特殊之處嗎?”龍帝道,“我算了一卦。整個天垂之國,隻有寒元寺,能有什色解開心魔的機緣。至於機緣是什麽,我也不知道。如今還在等待。”
蘇清然道,“必然是這寒元寺獨有的人或物事,才能成就什色的機緣。不知,是哪種機緣,可能解除什色的心魔?”
“其實,難說什色少主是否入魔。”門口,有一聲音響起,卻是一位白眉僧人。“阿彌陀佛,拜見太皇陛下,初眉大師。太皇陛下,貧僧悟明,乃寒元寺住持,也是神聖不老僧的後人。什色少主來寒元寺已有時日,貧僧堅持探查什色少主的心境,發現他已經身在大光明境,隻差一步便能練成大光明法。凶險的是,這大光明境之中,有一層光明烈火,正是這層光明烈火,困住了什色少主,若少主能脫離光明烈火,便能真正練成大光明法。貧僧曾嚐試通過夢界連結的方式,尋找什色少主的神識所在,發現這光明烈火之源,是夢界的一個火井。如今,若想救助什色少主脫離火海,隻有找到心甘情願為什色承擔光明烈火之焚的人,才能有一線希望。”悟明說著,大家聚精會神地聽著,沒人注意到,有一個女僧,放下了手中的冰塊,也在仔細地聽著悟明的話,臉上緩緩露出一層堅毅表情。
眾人完全沒有注意到那女僧的存在。悟明接著說,“隻是……那代替之人,恐怕難逃一死。而這人若是死了,什色少主的大光明法修行一途,怕是要終結於此。因為無限光明之境,不允許沾染上一絲血氣。但是,如果不救的話,什色少主,恐怕就要活活被燒死在夢界的火井之中了。”眾人聞言唏噓,這當真是兩難之境。沒人看見,那女僧已經一點點,移步到了悟明身邊。
蘇清然問道,“那代替之人,可有人選?”悟明遺憾道,“尚無。畢竟是光明烈火焚身,若是死了,就要永遠留在夢界,且隻能在被代替之人的夢境中出現,再也不能在七界輪回。”他又說道,“況且要完全心甘情願,除他以外再無掛念。恐怕這樣的人,遍尋天地間,也找不出的。”
蘇清然沉默了。他雖然願意去救什色,但是他還有好多掛念沒法放下,他成為不了那樣一個人。他望著那滾燙的鐵板,想象著鐵板後什色的煎熬,心中一陣難過。
悟明道,“太皇陛下不必過度傷感,貧僧正在想其他的辦法,最差的辦法,便是廢了什色少主的大光明法,但若采用此法,恐怕什色少主從此再不能修煉。”
羽帝見蘇清然陷入自責和難過,輕聲道,“小乖,我知道你擔心什色,但是你不要著急。初眉說他算到什色的機緣會在寒元寺出現,就是會在寒元寺出現,我們靜觀其變便好。快入夜了,我們先去休息,不要打擾寒元寺眾人的作息。”蘇清然聽了,收斂心緒,對悟明住持道,“那就辛苦住持大師了。不知寒元寺是否有一間閑房,能教我稍住幾日,但有我能幫忙的地方,我便能隨時過來。”悟明對著蘇清然行禮道,“阿彌陀佛,太皇陛下能在寒元寺小住,是本寺的榮幸。”說著便親自引領蘇清然和羽帝去了一間廂房,安排他二人住下。
蘇清然和羽帝走了之後,來了新的一撥女僧,向木桶裏麵重新加水。她們是晚上來給什色繼續倒冰塊的。
之前那表情堅毅的女僧,臨走之前,將手伸到木桶裏,過了大概半炷香的樣子,將手拔出來,那木桶上,竟結了一層霜。
夜班的女僧向木桶中看去,欣喜地笑著點點頭。剛剛那將手伸到木桶中的女僧,沒有多說,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