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 國主的心事
鄢語雪做了一個快樂的夢，她笑醒了。一抬眼，她看到了清晨的霞光。
忽然，一個天籟般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雪兒，你在笑什麽？”
鄢語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一點一點地回過頭去。
蘇清然在笑。笑得如同月光，笑得如同朝霞。
他明亮清澈的眼眸，讓她的快樂，如同清晨的陽光，噴薄而出。
仍是那樣一塵不染，仍是那樣俊美如畫。
她感謝上天，收回了對他的懲罰，
蘇清然卻知道，他該感謝黛娜。
“沙漠之城，有人把天罰歸於一身，真正解除了這個詛咒。”蘇清然解釋道。
鄢語雪點了點頭，感歎道，“這一切太好了。”
蘇清然忽然收了笑容，輕輕問道，“雪兒，你會不會感到遺憾。”他的語氣有些愧疚，他知道，昨夜那一場大婚，實在是對不起她。
鄢語雪搖了搖頭，輕輕撫摸蘇清然的臉頰，此刻的他，看起來比往日任何時候，都更加美麗。
“不，昨日那場大婚，讓我真正看清了對你的愛。我哪裏會遺憾？清然，這輩子，有昨日那場大婚，我便心滿意足了。”
蘇清然微微凝眉，望著鄢語雪。這是他第一次，在清晨認真地看她。
不得不說，鄢語雪是個很美麗的女人。
她的臉不如少女那般青春活力，有著淡淡的清冷，好像是雪地裏生長的竹，淡然，幽遠，令觀者心曠神怡，悄然安靜。
她雖然在笑，可眼中總是有著一抹感傷。
蘇清然忽然生出了一種衝動，他想要抹去她眼中的那份感傷。
不論他與融兒之間的感情，他如今已經和她成婚，便要盡自己的能力來守護她。
鄢語雪卻忽然在此時發話，“清然，我知道楊融是你的真愛。你昨夜已經履行了你的承諾。如今你自由了。我祝福你們。”她的話說得很是決絕，似乎已經下定了決心。
蘇清然靜靜地看著鄢語雪，他已經讀出了她心裏的痛楚在哪裏。
他的心陡然一軟，伸出手臂，把鄢語雪擁到懷裏。
“不要怕你耽誤我。雪兒，別怕，我既是你的丈夫，便不會拋棄你。”他說著，握住了鄢語雪的雙手。
“對不起，讓你生受了這許多。”他忽然很心疼鄢語雪。他早已看出她清晨麵色蒼白是血虧之象，如今握住她手，用內氣查看才知道，她的五髒六腑竟然都已經極度虧損，如她這般景況，恐怕今天早晨，都是用法術續命而來的。
“雪兒，你……”
鄢語雪看出了蘇清然眼中的隱痛，心裏很暖。
“我，你猜得沒錯。但我是一國之君，必須要看到戰爭的結束。”蘇清然皺緊了眉頭，“為什麽？雪兒，是什麽讓你的身體變成這樣？”
鄢語雪道，“是末界意念之力的反噬。”她說著，伸出手，手心幻化出一麵鏡子，鏡子晶瑩玲瓏，其中似籠罩了無數幻境和色彩，反複翻動。
“末界是意念和潛意識的世界，你看見的末界，之所以還沒有被意念之力弄得混亂不堪，就是因為，先元界，重華大帝在這玲瓏鏡中建的解意陣。這是一個無解的死結。”她看著鏡子，苦惱之色浮上臉龐。
蘇清然在記憶之外第一次聽到自己父親的名字，倏然有些恍惚，卻很快回到了狀態，擔心地問，“為何？”
鄢語雪道，“這個陣法有一個必然缺陷——末界不能沒有意念之力，否則末界會被世界吞噬，而世界的生靈，也會失去潛意識和意念。但末界也有人，不能人人都擁有意念之力，否則末界會失去秩序，所以這個陣法，就是匯聚意念之力的池子，一些比較弱的意念之力，會被吸收到陣法中從而失去作用，但它們沒有消失，而是一直積累。積累到池子滿了，就是我接受反噬的時候。”她說到“反噬”時，臉色陡然慘白。蘇清然看得心微微一顫。
“若我不接受反噬，這些意念之力就會跑出來，重新發生作用，這將會打破末界的空間時間甚至因果順序，造成一些難以預料的災難後果，所以，作為末界之王，我必須接受反噬。從我出生到現在，經曆了兩次反噬，恐怕我……”她輕輕吸了一口氣，“活不到第三次了。”
蘇清然心疼地看著鄢語雪，他沒想到，將鄢語雪傷成這樣，竟然隻要兩次反噬。
想來也是，一日一夜，全末界的人生出的念想，又豈能以數論？
“一刹那為一念，二十念為一瞬，二十瞬為一彈指，二十彈指為一羅預，二十羅預為一須臾，一日一夜有三十須臾，十年一次反噬，日日夜夜，常生畏而難入眠。”鄢語雪輕輕歎道。
蘇清然的眼眶微紅，他不知道鄢語雪反噬時會受到怎樣的痛，但他知道，那痛一定難以忍受。
“下次，我替你去吧。”蘇清然道。
鄢語雪的眼睛一下子紅了。“這是王室的宿命。清然，你幫不了我，若不是我的直係血脈，會被反噬直接殺死的。”
蘇清然皺緊了眉頭，“雪兒，讓我來想辦法。我會幫你，建一個新的陣法。”
他說得輕輕，鄢語雪卻睜大了眼睛。
她欲言又止，半晌道，“清然，我相信你。”她說完這些，似乎還有話要講，卻又忍住了，沒有說出口。
蘇清然道，“雪兒，可是還有別的隱衷？”
鄢語雪搖了搖頭。蘇清然等了片刻，又道，“你可是，在擔心皇權旁落？”
似是被蘇清然說中了心事，鄢語雪猛地抬頭。“不是這樣的。”
“一直以來，天垂之國統領別國卻不引人嫉妒，就是因為，我們獨特的血脈，因為解意陣反噬起來那令人畏懼的痛苦。若解意陣的反噬從今後不再存在，那麽天垂之國的地位，便不再是不能撼動的。十方戰亂，恐怕難停。未來的皇權，不隻是旁落那麽簡單，它將引起的戰爭，將會給末界帶來另一種災難。”
鄢語雪深吸了一口氣，“若以我一脈之短壽，換萬邦之安寧，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