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 金雨,梨花,紅梅
第三百五十二章 金雨,梨花,紅梅
蘇清然化身成風,向那當空的太陽飛去。
太陽炫目,但並不像天狼國的那般炎熱。它隻是,像一個火爐,溫暖著貓奴國。太陽從內而外,散發著溫暖的黃光,就像一個透明的心髒,其中躍動著生的氣息。
蘇清然抽出了雪倫劍。
風起了,雲來了,雪片翻飛,梨花馥鬱,雪倫劍已出鞘。
黃沙息,劍嘶鳴,墳塋之城的黃沙,刹那飄散不見。
一日,一月,月貫長虹向日行。
蘇清然將雪倫劍猛揮下去。太陽遇到雪倫劍,竟如一塊香皂般柔軟無比,輕鬆裂開。蘇清然劍鋒一閃,刹那間出了三萬六千劍!
人分身,劍亦分身,劍人合一,劍隨心動,心千萬,劍動千萬!
地麵上,那滿臉是血的小女孩,正滿眼盛著期盼,看著那金黃色的太陽,逐漸變得蓬鬆,像朵花瓣朝下開放。
蘇清然看到了太陽的裂隙,躍入太陽的中心,甩出一串劍花,用力一振。
天空,猛然爆出了一團巨大的,金色雲朵。它以驚人的速度延展,延展,直至覆蓋了整個墳塋之城。
蘇清然在雲朵的中心,用劍頂住了這片雲,向上一刺。
似乎是一顆石子落入水麵,又似是一支利箭刺破天空,那金色的雲朵以雪倫劍為中心,蕩開了一圈耀眼的漣漪!
“哇。”小女孩大張著嘴巴驚歎。韋紫燒和夜泠月都被這宏偉到極致的景象驚呆了。
隻有神!隻有天!才能創造這樣的神跡!
漣漪似海嘯,擴展到了整片天空。沒人知道這熔金之雲又多廣闊,沒人知道這天上的金海有多深厚,韋紫燒隻覺得,自己是一直潛在深海的魚,自下而上,仰望著無極上方海水表麵,被陽光曬得發亮的金色波濤。
這個外來人,就是擎海之神!
突然,波濤,盡碎。
漫天金漿從這朵巨大的雲中降落,灑在墳塋之城,也灑在城外的沙地上。
這是一場複活之雨。
蘇清然渾身上下,吸透了這金色的漿液,漿液滲入血液,讓他有了一種無比奇妙的感覺。
幾乎是轉瞬間,身上大大小小的傷,都盡數恢複!
金色的漿液滲入黃沙下貓臉人的身體,流淌,匯聚成金色的小溪,在城邊的窪地裏,變成一帶金色的湖水。
在這金色的雨水中,蘇清然看見,城裏又熱鬧起來了。
明月媽媽醒了,她的手臂回到了身上。
端木工醒了,他又有血,有肉了。
小英的家人,還有小英,也都活過來了。
街巷裏,嬰孩的啼哭,也逐漸響亮起來了。
人們身上的傷痕,都不見了,人們內心的恐懼,都消散了。
原來災難,真的會過去的。原來自己,真的能看見自由的天空!
全貓奴國的人,都仰望著天上那位,為他們帶來複活之雨的神祗。
他們在雨中歡呼,在雨中祝福。
所有人都忘記了那個白色的妖魔,就像她隻是一場夢。
而蘇清然,卻隻關心,那白色的妖魔……
她在哪裏?她去了哪裏?為什麽隻有她沒有複活?
就在這時,一聲淒厲的長嘯刺破了天空。人們想起了那夢魘,紛紛驚懼地抬起了頭,看見了天上那隻白色的妖魔。
那是最可怕的貓叫。
她伸出利爪,飛向了他們的神祗。
夜泠月料想巫術還沒去除,飛身上前,攔住了白美櫻。
眾人發出一陣驚呼。沒人敢看,又一場殺戮。
可白色妖魔根本沒理夜泠月。
夜泠月一瞬間知道,這不是巫術,巫術已經不再附在她身上。
這是另一種,比巫術更可怕的東西。
是燃燒的恨。
蘇清然轉過身,看見了這白色妖魔。
白色妖魔的利爪直取他的心口!
淺紫色的羅衣根本擋不住利過匕首的尖爪!三天裏的片段閃過,楊融發誓再也不會手軟!
這負心的男人,這花心的男人,這狠心的男人,這沒有心的男人!
楊融都不相信,自己會戳痛他的心,自己會摸到他的心。
他一定又像那個黃昏一樣,靈活地躲開!
可當她的手感覺到那富有彈性的鮮活倏忽跳動時,當她感覺到柔軟的溫熱黏住她的指甲時,當她感覺到滑膩的液體衝擊她的指尖時,她呆住了。
這是……他的心啊。
這是這個末界,最溫暖的那顆心啊。
現在她離這顆心那樣近。她摸到了它,戳破了它……穿透了它!
蘇清然的眼裏全是悔恨。“對不起,融兒。是我沒能照顧好你。是我沒有把全部的心給你。現在,全給你了。”他清澈的眼睛裏沒有了生命的華彩,雪倫劍從他手裏脫落,似乎像是一塊廢鐵。
楊融如今更加恨他。
她恨他,卻是因為,他讓她殺了他。
他難道不知道,這才是真的傷了她?這才是真正對不起她!
沒有人理會夜泠月的話。他們的神祗拯救了他們,是他們的一切。
白美櫻弑神,不得好死!
萬千弓弩,從城下射了上來。箭雨比複活之雨更密,更急。
可對楊融而言,那什麽都不是。
蘇清然沒有感覺到那箭雨,還是一樣。他心裏什麽都沒有,隻有楊融。
他忽然背對著箭雨的方向,伸開了手臂。
“讓我抱抱你。”楊融大驚,可手卻插在蘇清然的心口,不敢取出。
他如今背對著無數隻箭,這無異於要了他的命!
可他不知哪裏來的力氣,一下子把她抱進了懷裏。
和千百次的懷抱一樣,這懷抱,仍是如此溫暖。
楊融下意識地想推拒,卻猛地意識到,如今自己的手亂動一下,蘇清然的心就會多個窟窿。
蘇清然似是根本感覺不到痛楚一般,深深地吻了上去,楊融的唇。
楊融的嘴角滲出了血。血很多,很多,她的淚,更多,更多。
淚水和雨水,衝淨了她嘴角的鮮血。
那不是她的血。
蘇清然笑了。奇怪,中了這麽多支箭,怎麽一點都不痛。
真的,一點都不痛。
“真的,一點都不痛。”他不再吻,向楊融露出了一個,她從未見過的微笑。
這是一個,最普通,最真實,最開心的笑,笑得一點都不美,因為他已滿嘴是血。
他的牙齒已經通紅。
楊融泣不成聲。“我恨你。”她看著蘇清然,仿佛在看一個傻子。
他又何嚐不是一個傻子!
他還在笑,那樣傻笑。
楊融的手還插在他心口裏,她忽然摸到了鋒利的箭矢。
箭已穿心。可她的手,仍毫發未損。
“噌。”雪倫劍從高空墜落,終於插在了地上。
金雨,梨花,紅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