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祭天
蘇清然毫無表情,也毫無血色。
黛娜拔下人偶身上所有的針。蘇清然恢複了自由,卻一動也不動。
沱灘城,那個死城嗎?他有多麽希望,那座城能夠複活啊。
黛娜見蘇清然不說話,將針重新插入人偶的頸後大穴。蘇清然閉上了眼。
她抱著他走到了宮殿後方,那裏有一個巨大的五色蓮池。
她沒想到,一切,進行得如此簡單。
她站在池邊,將蘇清然投進了五色蓮池。
“撲通。”晶瑩的水花四濺,黛娜一縱而入,尋到了蘇清然,捧著他的頭,用池水,替他浸去身上的風塵,他的皮膚在冷水的潤洗下,露出了青青的白色。
他已經沒有了體溫。黛娜聞著他身上的淡淡鬆柏香氣,感覺自己捧著的,是一尊神聖的玉雕。她親手為他換上了一身素白的衣服,長長的白袍,蓋住了他的全身,隻留下修長的手,脖頸和臉龐。
黛娜看著懷裏的蘇清然,宛如在欣賞最美麗的花。最美麗,卻命危旦夕的花。
“你不該叫這個名字的。它本教你命運多舛。”黛娜憐愛地望著他,忽然一拍手,大隊侍衛出現在她麵前。
“祭天壇的配備齊全了沒有?”黛娜問道。為首侍衛跪下答道,“齊全了,陛下,時辰將至。”黛娜將懷中的蘇清然扶了起來。後麵的侍衛抬來了一個擔轎。
“聖物之顏,爾等不可私窺。”聽了這話,侍衛別過頭去。黛娜將蘇清然平放在擔轎上。擔轎由白玉製成,纖塵不染,一旦將他放到上麵,四周則升起了透明的水晶屏障,罩住了整個擔轎。
八個熏香盥洗後的侍衛,抬起擔轎,向祭天壇出發。
宮殿裏麵再沒有人了。
蓮池上方,卻傳來一個如天籟般的,歎息。
祭天壇。
方圓十裏的廣場,地麵均以漢白玉砌成,中間是一塊巨大的白玉蓮花座,其上又一個巨大的十字金架,在烈日的炙烤下,發出了炫目的光芒。
身著白袍的兩個童子,在天壇寶座下,已等了許久。
天壇下,千萬個身著白袍的狼尾人,正默默地俯跪著。
終於,在廣場的邊緣,來了一群白點。
那些白點自出現那一刻起,就似白鴿飛起,淩空跨越數裏距離,橫抬一個擔轎,直接落在了花座之上,十字架之下。
恢弘的樂聲自那擔轎落下一刻,陡然響起。聲音時而嫋繞,時而鏗鏘,似鳳鳴,似龍吟,伴隨著風擊的鼓聲,鍾聲,合鳴而成極其莊嚴的聲音。
那兩個童子在莊重的樂聲中,依兩側台階上爬,爬到擔轎兩側,啟動了一個開關,水晶蓋便降了下來。兩個童子走進擔轎,將蘇清然扶了出來。金色的十字架下降,剛剛好夠童子扶到橫梁。
兩名童子先拿著白絹,把蘇清然的手臂係在十字架的橫梁上,繼而又拿出金鎖,將蘇清然的脖頸鎖在交點上。隨後,十字架緩緩上升,白絹與鎖鏈交替著,鎖住了蘇清然的身體和雙腿。
黛娜默默站在台邊看著這一切做完,然後拔下了人偶頸後的針。
蘇清然睜開了眼。麵前的廣場上,千萬個狼尾人,忽然齊齊發出了聲音。
他們不知在禱告什麽,仿佛是一些奇怪的符咒。
黛娜跪在寶座旁邊,虔誠地磕著頭,每一次抬頭,雙眼都直勾勾地看著蘇清然。蘇清然就那樣靜靜地,靜靜地看著她。
黛娜胸口的白袍已經紅了一大片。
蘇清然用目光示意黛娜過來,黛娜爬上階梯。
她看見了蘇清然眼裏的笑意,蘇清然在看她手中的針。
“紮下去,用我的血治你的傷口,你就會不會再疼了。”黛娜聽到這話,忽然覺得胸口的血氣更加泛濫。
她的心口,本就是因為不舍疼痛而流血,蘇清然這一席話,更戳中了她的痛點!
台下的人發出一陣驚呼,祭品以外的人的血若落到祭壇之上,都是玷汙,要遭天罰!
黛娜咬了咬牙,閉上眼,一針紮進了蘇清然的心口。蘇清然的身體抖動了一下,又靜下來了。
她走過去,把心口,貼在了蘇清然的心口上,感受到了他越來越慢的心跳。
她忽然好後悔。她想砸了這祭天壇。但這是她的祖先的遺訓啊!
她隻能默默地,看著他的臉。
血,再也沒滴下來過。
蘇清然在淺淺地笑,笑得如曇花盛開。“我隻希望,你能盡快救了他們。”
黛娜的心,忽然好痛好痛……
下麵忽然有人大喊,“陛下!時辰已到!請快下來!”黛娜聽了這話,卻沒有下來。
她想吻蘇清然一下,最後一下。
可是,沒來得及。祭司跨過來,從祭壇上把她拉了回來。
幾乎就在同時,一陣霹靂,從十字架的尖端直傳而下。金子的鎖鏈和十字架融為一體,越縮越緊,越縮越緊……黛娜可以看到蘇清然身上凸起的血管,可以看到他變形的手臂,可以看到他逐漸發紫的嘴唇和顫抖的身體……蓮花花瓣依次合上,將那十字架包圍變成花苞。一道金光,從花苞中迸射出來!
天空開了一個大洞,萬道金光,向花苞投射下來,花苞向上緩緩升起,升起,升起……最後,消失在天空中。
“咕咚。”
乳白色的晨霧下,澄澈如水晶般的池水中,幾條金紅色的錦鯉四散躲開,一朵無限精美的花,穿破了元界仙靈池的水麵,迎風搖曳。
等在池邊的人,見到這花,麵容彷如被花撥動的水麵,漾開了一個欣喜而又冷酷的笑容。
蘇瀲默穿著五色蓮花錦袍,伸出修長的手勾來那朵蓮。他剝開花苞,看到了那個黃金的十字架,當然,也看到了鎖在上麵的蘇清然。
“諸位愛卿?”他把這個十字架給禦前侍從拿去。侍從一臉哭喪相,擠出個笑臉,“這……這是清然王爺?”蘇瀲默笑著點點頭。侍從聽了那話,當即要掉下淚來,顫著聲音說,“這……這真太好了!”蘇瀲默聽那聲音陰陽怪氣,回頭一看,不悅道,“你哭什麽?”侍從擦了擦眼道,“小的,小的這是喜極而泣啊!哈哈……”
無論多言不由衷,侍從隻能忍痛裝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