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月亮掉了!
楊融嚴肅了起來。“你招惹了什麽人,那兩個人那樣賣力地追你?”楊融一想到那兩雙眼睛,心裏便沒來由地一陣害怕。
可韋紫燒的回答,讓她更吃驚。
“我也忘記從什麽時候開始了。我根本沒有招惹他們,而他們,卻從一開始就和我過不去。”
“那你知不知道他們是誰,從哪裏來?”“完全不知道。”
一片沉默降臨在兩人之間。
韋紫燒究竟是誰?
楊融確定,明月天後是有秘密的人。而這秘密,或許是個驚天秘密,而韋紫燒,便是這秘密的核心人物。
突然,一陣摩擦的聲音傳來。齒輪的聲音,滑道輸送物體的聲音,鉸鏈的聲音,那麽輕微,卻又在安靜的夜空中,那麽清晰可辨。
聲音是從地麵下傳來的。
兩人麵前,“月亮”在擴大,凸起,延伸出了一大塊白色。
“月相”原來是這樣變化的。楊融苦笑。
伴隨著月相的變化,天亮了。
清晨的陽光,越過沙丘,斜斜打到了城裏的房屋上。冬天的磚瓦,染上了淡黃,猶如琉璃鑲嵌的畫作,唯美而又精致。身邊的浮雲如流沙,沾上了亮亮的黃色,宛如金色的海。
楊融和韋紫燒都沉醉在這日出的美景中了。
忽然,楊融猛然想到一個重要的問題。“紫燒,你要怎麽下去?”韋紫燒淡定地說,“等日出,它就會緩緩下移,懸在沙丘上方,然後慢慢落在一個位置不動,那個位置從沙漠之城看不見,但是卻離地麵不遠,到時候你我便落在沙丘上,就可以回來了。”
正說著,“鏘!”一個清越之聲響起,穿雲裂帛,直上蒼穹。楊融手中的一痕秋似是受了重擊,她虎口一陣劇痛,手中的劍也一下子掉到了月麵上。她明顯感覺到方才一痕秋把什麽割斷了。可她根本看不到。轉眼之間,似是那寧靜的平衡因這一聲而被打破,更多同樣的響聲從四麵八方傳來。這打破的,不隻是聲音的平衡,還有……
楊融臉上頓時失去了血色。她發現,周圍的雲,不再左右遊動,而是以一種極快的速度,向上飄去。這說明……
“它在向下掉!”韋紫燒大喊,恐懼和現實,清晰而殘酷,迫使兩人當即做出決斷。
是生,是死!
地上的沙漠之城的人,也被那聲音吵醒,醒來就看到這令人恐慌的一幕。沒有人敢想象,月亮掉下來,會是什麽樣子!人們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貓臉人們四散逃開,可又怎樣逃得離這如此巨大的月亮?在地上的人們看來,這月亮如今,巨如天麵,已經把整個沙漠之城的光線,全部擋住了。巨大的黑暗,籠罩住了沙漠之城,而所有人,卻都來不及點燈。黑暗中的奔逃沒了秩序,不少貓臉人被踩傷,踩死!
楊融和韋紫燒隻覺自己和那月亮之間,已沒有任何接觸,整個人隻感覺到空氣的摩擦,和呼呼的聲音。
如果月亮真的落到城裏,沙漠之城,將毀為塵齏。
那麽紫燒的臭花媽媽,紅塵媽媽,玲瓏媽媽,黃老板,鵝頂軒的老板和客人們,端木大哥……那麽多可愛的人,都會一命嗚呼啊!
他絕不能,絕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月亮下麵。
端木工還在打著鼾,外麵多吵,也不能打攪他的清夢,好的休息便是第二天美好工作的開始。所以,即使整個鵝頂軒都鬧翻了,他還是照睡不誤。
“月亮”越落越快,沙漠之城像隻巨獸,飛速撲向了韋楊二人。
同時,還有那千萬張驚恐而又憤怒的貓臉。
已經有幾個人認出了在月亮上張望的韋紫燒。韋紫燒當然也看見了他們,尤其那兩雙眼睛。可那兩雙眼睛裏也沒了殺氣,剩下的都是驚恐。
那名叫“沙漠之城”的猛獸發出了萬千種淒厲的嚎叫,就在即將被吞噬的一刹那,仿佛什麽東西攔住了月亮,月亮堪堪停住了。
那嘶吼,也因沒有滅絕,而更加淒厲了。
下墜帶起的巨風卷起礫石,飛沙,向城裏的貓臉人身上,臉上襲來。滿天黃沙怒吼,巨風掀起了板凳,掀飛了屋頂,掀走了行人,掀翻了門窗,掀卷了地麵,掀折了招牌,猶如席卷而來的大洪水,唯一不同在於,它讓被衝刷的一切,都飛懸在半空中,而不是波浪裏。
貓臉人們看不清對方,不知道,也控製不了自己在這風沙中要往何處去。有許多被卷裹在這風中,向房柱,石台,招牌上撞去,撞得筋骨斷折,頭破血流,背穿肚漏。狂風在玩著最盡興的遊戲,人們在受著最慘烈的折磨。
漸漸,狂風停了,千萬隻歡笑的狂風巨獸都一頭撞到了高高的沙丘側坡上,最後衰竭了興致,結束了自己的殺人遊戲。
那樣美麗,富饒,可愛的小城,逐漸在滿眼塵霾中,顯露出了她受傷的身體。
這是個什麽樣子啊!
千瘡百孔,傷痕累累,小城在無聲地哭泣,人們在有聲地掙紮。
昔日他們那麽心愛的月亮,給了他們幸福的生活當頭一棒。
那鵝頂軒,早已塌了一半。鵝圈裏沒被吹跑的鵝們從破碎的圈口伸縮著脖頸小心翼翼地邁出來,一探一探地呱呱亂叫,撲棱著翅膀想要找到路逃跑,卻哪裏還有路!倒下的木板,條柱橫七豎八圍了一街,咿呀呀的鵝們邁著方步一排排地從那些縫隙裏鑽出去,黃色的腳蹼從呻吟的貓臉人頭上,臉上吧唧吧唧地踩過去,貓臉人被那軟塌塌泥乎乎的腳蹼踩得怒不可遏,卻哪裏還有力氣去捉鵝,有個傷得輕的,撿到一隻鵝,便兩手抓住頭腳,一把把地擰纏,生生絞斷了那亂蹬亂叼的悍鵝的脖子。
“奶奶的,廢鵝都要從老子臉上踩過去,看老子不把你烤了補身體!”那人卻是端木工。那鵝頂軒塌架的時候他還在床上,顯然終於醒了,他忙出門去,就在房柱倒下那一刹,他向鵝圈後麵的幹草垛一躍而下,舒舒服服地鑽進了草窩窩。風再大,他也不怕,他一直往下鑽,一直往下鑽,攪飛的幹草一轉眼便飛了滿天,可他還是在鑽,幹草垛一點點變小,裏麵藏著的鵝一個個往外跑,可就當吹得幹草垛小到剛把端木的腳露出來,風就停了。他好容易把頭從草垛裏拔出來,正自恍惚哪兒來的大風搞得小城這般狼狽,一隻濕漉漉泥搭搭的腳蹼便上他鼻扇來,結結實實黏了他一臉臭乎乎的涼鵝糞。他肝火頓生,也不管究竟為何天昏地暗,一把抓住那隻踐了他臉的肥鵝,上演了剛剛那擰斷脖子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