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 黑色石頭
“我沒有開玩笑。我是從外麵的世界來的。你知道。”楊融鄭重地說。
外麵有什麽樣的月亮，楊融自然知道。
“你怎麽知道這不是月亮？”楊融笑笑，“真正的月亮，上麵沒有雲，沒有水，沒有空氣，它的光芒，也不屬於它自己，而是太陽的反射。”
而這個月亮呢？
寒冷的地麵，從內向外散發出青白色的光芒，仿佛有某種有規律的花紋，遍布整個月球。花紋之間的平地上，雕刻著某種不知名的符號，仿佛是一種文字，又似一種符咒。
韋紫燒低下頭，看著月亮上的花紋，一聲不吭。
多年來的自欺欺人，刹那已成泡影。原來那些殺媽媽的人說的不是真話。媽媽不是造謠的壞人，她是誠實的。
“明月媽媽那是為了保護你。她並不是故意欺騙你。而這月亮，隻是一個慰藉，你心裏從沒把它當作媽媽，不是嗎？”韋紫燒忽然泣不成聲。
這輪明月，許久以來，是他唯一的慰藉。可現在，它卻是個騙人的假東西。它卻和媽媽一樣，是騙人的。淚水模糊了他亮晶晶的眼睛，麵前的一切，模糊起來了。恍惚中，他仿佛又看到了那輪滿月，又見到了自己的媽媽……那雪白的光芒，那樣柔和地深情望著他。韋紫燒揉了揉眼，才發現，不過是白美櫻的臉。
看見韋紫燒滿臉的迷惘和失望，楊融忽然有了一絲衝動。
“我願成為你心靈的安慰。”無論經曆過多少事，她的善良，一如既往。
在這空曠的“月亮”上，韋紫燒仿佛聽到了媽媽在低語。他猛然抬頭，撞上了楊融那雙溫柔如水的眼睛。頓時，一切不滿，怨憤，悲傷都已不複存在。
承諾宛如一場風，吹散了他內心裏最後一個結。
無論發生什麽，韋紫燒都與原來的韋紫燒，不一樣了。
他感覺自己仿佛脫胎換骨了一般。
這是一場最美的遇見。
“我一定，會讓你做，全城最美麗的新娘。”韋紫燒溫聲承諾。
楊融根本沒想到韋紫燒會突然說出這番話。他看著楊融臉上的吃驚，噗嗤一聲笑了，臉上的小胡子一顫一顫：“你在想什麽？逗你玩的！韋紫燒怎敢褻瀆美櫻姑娘……有你那句話，已經夠好了。謝謝你。”他看見楊融臉上白色的絨毛下那兩團粉紅，仍隻是頑劣一笑。
那笑裏滿是感激。
“你可以說說你的名號了？”楊融移開了話題。
韋紫燒展顏，“人叫我玉手小二，臭花巷名人，鵝頂軒招牌。我照顧過的客人，還沒有一個不滿意的！”他講得滿是自信富有朝氣，仿佛之前低泣的是一個與他毫不相幹的人。
楊融也感覺自己成了一個與過去的自己毫不相幹的人，她津津有味地聽韋紫燒的故事。她聽他如何在臭花巷出生，如何幫明月媽媽躲過嫖客的胡攪蠻纏，如何受到臭花巷媽媽們一致的喜愛，幫助自己的媽媽成為最負盛名，卻又最不惹人忌妒的天後……“當我出生那天，在天狼星那裏，有一顆極亮極亮的星墜落下來，而我出生時，院子裏便發現了一顆黑色的石頭。聽說那星星是在我出生那一刹砸到我家庭院的。那石頭很小，悄沒聲兒地落下來，所以大家也不怕它。媽媽把它撿起來，發現它晶瑩剔透，倒像顆寶石，便把它吊起來掛在我脖子上。她說：‘兒子，這注定是你的東西。’”他說著，手向領口中摸了摸，拉出一個黑色的墜子，晶瑩剔透，宛如韋紫燒的眼睛。他把它取下來，拿給楊融看。“媽媽說這是非常重要的東西，不能隨便給人看的。”他低聲嘟了一句，接著又開講。“在我十五歲那年……”
“花九郎，就是那個偷你劍的人。”他頓了頓，“來騷擾我媽媽。我媽媽是僅賣藝不賣身的人，當然不肯。可他趁著酒瘋，偏要來找我媽媽。那天，他喝多了酒，晃晃當當往樓梯上走，我就帶他往上走，用媽媽的手帕蒙住他的眼睛。‘等會兒再看我媽媽。客官，我扶您上去。’”“好好好！”花九郎心情大好，我扶著他轉了個大圈，媽媽在樓上喊，“讓他自己上來，你退下。”我把他放在下樓口。“客官，上麵便是我媽媽的房間了。”
楊融猜到了結局，已經掩著嘴開始笑了。韋紫燒見狀，眉飛色舞更甚，繼續講。
“好嘞！”花九郎興衝衝地向上一跑，卻直竄到半空中，腳下是那向下延伸的樓梯。我捂住耳朵，花九郎便像個球一樣，在樓梯上翻滾下去，直撞到了地上，被人七手八腳抬走了。那下麵的客人們哄堂大笑，卻也知道媽媽的厲害，再沒人敢隨便找媽媽麻煩。”楊融把玩著手裏那顆石頭，聽著韋紫燒的故事，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
“在我第一次當堂倌那天，老板看著我的手說：‘你小子，手這麽白淨，能幹得了這粗活？我當時那叫一個保證……’”楊融看著那石頭，仿佛被上麵的什麽吸引了。韋紫燒覺得楊融安靜得不太對。“怎麽了？美櫻？”
楊融不言語，半晌，她才說，“這石頭是誰發現的？你說是隕石，有人證明嗎？”韋紫燒想弄懂她這話什麽意思。
“沒有證明，隻是媽媽說的。”
楊融心裏猛地一震。她似乎明白了那兩雙眼睛的來意。
為什麽他一切都那麽天真！仿佛自己在麵對一個小孩子！
她怎能忍心再告訴他，他媽媽又在騙他？
可她已經答應安慰他，便更不能騙他。
隕石裏不可能有這樣的蠟質成分，沒到五百度它就能化了。
可這種材質，天下罕有，若論價錢，絕不會比那一痕秋差。
溫潤如玉，剔透如晶，放置於掌心，見光則寒涼如冰，暗中則溫熱如抱。
“這應該不是那星星的殘骸。”
韋紫燒不信，他當然不信。“沒關係，也許我認錯了。”
她不願揭穿他媽媽的話，他也一定不願意。
“還給你。”她把那黑色石頭還給韋紫燒，他把它認認真真地掛回脖子。
“紫燒，我總覺得你媽媽有事情瞞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