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天行兩貓狼唱歌
這樣近距離俯視如此美麗的城鎮,楊融坐飛機也沒有感受過。
與在蘇清然懷抱中俯瞰大地相比,和韋紫燒這樣,在冷到爽極的大風裏,在雲霧包圍的月光中,在浮動的雲影下,喝了暖心的酒,撒開四肢,自如地在空中伸展,飛翔,在高牆上自由地跳躍,大叫,再沒有比這更快意的了!
刹那,楊融有了一種釋放的感覺。
“篤篤篤,鐸鐸鐸……”韋紫燒在楊融身後和那兩隻同樣在高牆上飛走的黑蛇一樣的“獵狗”進行著“十八般武藝”的較量。收網,撒網,那“獵狗”撒出來的箭矢全被韋紫燒收入了皮囊。
看到與那條令他們畏懼不已的紫燒尾完全相同的尾巴在頑固地上下翻動,兩個“獵狗”永遠都是怒不可遏。
總有一次,要把那紫尾小二抓到手!
“嚶嚶……”兩簇飛齒轉盤從那兩條“黑蛇”身上發射出來。閃著綠光的飛齒輪在青白色的月光下顯得那麽詭異。
那輪子竟比韋紫燒和楊融二人飛得還快!轉眼到了兩人眼前,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白美櫻見狀不好,又不能向前衝,停下了腳步。
韋紫燒怒氣大了,從另一個皮囊裏抽出一條柳條。“你們欠抽嗎!”他臉上的毛發豎了起來,一鞭高高揚起,又狠狠落下,兩簇飛齒轉輪被那快不可防,猛不可擋的一抽震成了兩半。韋紫燒轉身過去,衝那兩條黑蛇發出了一聲,憤怒的,長長的……
狼嗥。
刹那,楊融隻覺得月光陡然一亮。
韋紫燒尾巴上那團紫色仿佛真的在燃燒。紫色的皮毛抖動著,在青白色的月光下,十分耀眼。
兩個獵狗紛紛一顫。這一刹那,他們產生了一種錯覺,一時間膝蓋竟軟了。
“你們別想壞小爺的好事!”韋紫燒火大得很,分明一副“我要和你們拚了”的架勢,可言語中仍是那種頑劣之氣。
兩隻黑蛇“獵狗”,顯然被那聲狼嗥驚嚇到了。他們麵麵相覷,就在這當兒,韋紫燒一條柳鞭已到了二人鼻前。“還瞧什麽瞧啊……”
柳鞭和兩個“獵狗”的鼻子擦了一下,一隻“獵狗”揚手,一隻伸手,柳鞭梢上一團黑球已經打到了牆梢上。
“轟!”粉色的煙霧彌漫,月下開了一朵熾熱的曼陀羅花。
曼陀羅花裏衝出了拉著楊融的韋紫燒。“別看!快跑!”
偌大一朵月光下盛開的曼陀羅花延伸出了黑白兩條枝幹,一並遁向了沙漠之城的邊緣。
那兩條“獵狗”,在花裏,睡得正香。
夜深了。城市裏的貓臉人們,都進入了夢鄉。
“喂!美櫻!這邊!”韋紫燒在沙坡上拐了個彎,領著楊融在沙坡上斜著跑了起來。
“馬上就到了!”
韋紫燒和楊融,在廣大的沙坡上飛快地奔跑著。他們快樂極了,為了這種奔跑,不惜耗費最後一點力氣。
像黑白兩顆珍珠,在巨大的沙碗中回旋,又像兩枚子彈,在螺旋的槍膛中似要破風而出。
越來越快,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快到,幾乎成了兩束光。
“當我叫的時候,你就跟我一起跳,準備好了嗎?”韋紫燒對在身旁一直奔跑的楊融說。
“就這一次,什麽都不要想,跳起來的時候,全身,都舒展在月光裏。”韋紫燒看著楊融道。楊融認真地眨了眨眼,此刻的速度,已經讓她說不出話來。
眼前的沙坡,是沙丘的最高點。“就在這裏。”
像一道長虹破空而起,楊融耳邊呼呼的風聲中,又響起了那悠揚的狼嗥,她什麽都沒有想,左腳,左手發力,向上一蹬,一躍,深吸了一口氣。
汗水,蒸汽,如同灑碎了滿天星鬥。
又似化為橫空星河,伴隨在她身邊,一齊飛濺起來。
那一瞬間,她覺得什麽都不重要了。如此,忘掉一切,抬頭望著縹緲的星空,靜靜地呼吸,隨著身體自己的軌跡,完全放鬆地,向著那未可知的距離,一點點飄去。
她竟不因旋轉而頭暈,竟不因賣力而麻痹,她卻隻因這高空清新的氣息,寧靜的氛圍而心曠神怡。
她感覺到了綿軟的水汽,她看到了晶瑩如水的月亮。
她從未見過這麽動人,這麽清澈,這麽明亮,這麽碩大的明月。
半圓未圓,清新可人;朦朧似醉,恍恍動人。
她從來沒這樣釋放過。
這一刹那,即使就如星般墜落,焚身成泥,也無所謂了。
她好自由,好快樂。
“我要帶你,到月亮上去。”韋紫燒輕輕說。楊融才發現,韋紫燒的聲音在半空中,竟然格外好聽,就像風在輕輕地吹,縹緲,清冷又溫柔,帶著自有的旋律。
楊融驚呆了。雲裏露出韋紫燒調皮的笑臉,他拉住了她的手。“放心。”
一句放心,像玩笑話,卻神奇地平複了楊融心裏的不安。
原來,雲彩的流動,是有聲音的。那種高空的雲,在猛烈的大風吹拂下,可以摩擦出,如同海濤拍岸一樣,動聽的聲響。
這種聲音,翻湧在墨色的夜空中,猶如溫柔的海洋之音。
“感覺自己像一尾魚,在天上自由自在,任憑風兒吹到這邊,雲浪推到那裏。”韋紫燒在楊融耳畔輕聲說。
“這裏,好像媽媽的搖籃。”楊融望著大而亮的明月。
韋紫燒忽然停住了說話。閃亮的黑眼睛裏,竟有了淚花。
雲彩在伴奏,月色為底音,風聲為和聲。
楊融刹那間以為自己有了錯覺。
她仿佛聽到了最好聽的聲音,不,是最動人的聲音。
“媽媽從烏雲裏露出臉頰,你看到我了嗎?”
韋紫燒在唱歌。
楊融看到,他的眼淚蒸發在風中,成了冰晶。他臉上的白霜,刹那,讓他仿佛一位老人。
不是歲月的傷痕,卻是月光的印記。
“沙漠上那一匹狼,還在孤單地掙紮。”韋紫燒漂浮在半空中,直直望著明月,似傾說,似陳情,似憐惜,又似訴苦。
“它知道哪裏有風,知道哪裏不冷。”
“可是它不知道,眼裏為什麽有淚花。”歌聲和韋楊兩人一樣,漂浮在空氣中,被風推來,推去。那歌聲,也因這樣搖擺,而更為縹緲。
“明月媽媽,啊,媽媽!”韋紫燒兩手合圍,向明月發出了悲傷近乎於撕心裂肺的哭喊。
他究竟有怎樣的痛苦,受過怎樣的傷。
那撕心裂肺的歌聲讓楊融也切切實實感受到了他深重的痛。
他,是要多麽堅強啊。楊融看著麵前那雙被月光照得發亮,被淚水洗得朦朧的眼睛。月光下的韋紫燒,像個受了傷的孩子。
“我嗚咽地看著它,因為它也沒有家,這條狼,它沒有媽媽。”聽到這裏,楊融的眼睛頓時塞滿了淚水。韋紫燒,韋紫燒,我和你一樣,也見不到親人了啊。
可那是因為,那個不值得作為“因為”的人。
“明月媽媽,啊,媽媽!”韋紫燒的呼喊,歇斯底裏。
他已沉浸其中。
“我爬上高高沙丘,隻想牽住你衣袖。”
他們在下落。淚水從臉上滑離,不是落向地麵,而是留在空中。刹那,給人一種淚水飛向天空的錯覺。
“讓你聽聽,我的思念啊。”如歌,如歎。
月亮如一床柔軟的被子,穩穩地接住了兩人。
楊融還沉浸在那令人潸然淚下的歌聲裏,可月亮,卻已不見。她閉上了眼睛
“美櫻,美櫻?”韋紫燒搖晃著她的手。“我們到了。”
到了月亮上麵?!
楊融睜開眼,眼前,一片浩瀚的星空,徐徐展開,比那星鬥更亮的,是韋紫燒那雙興奮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