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人是我殺的
“沒想到天垂之國的蘇清然陛下也會成為我的木偶！來吧！讓我死在你手上！”那使節遞給蘇清然一把匕首。“我死在自己受傷，不如死在您的手上來得有趣。再普通的刀子我在您手裏，也會沾染上您的光芒。來吧！我的陛下！”那使節的聲音幾乎瘋狂。蘇清然握刀的手忽然被牽動，眼見要直擊那紅臉使者的胸口！
蘇清然閉上了眼，任由自己被那綾羅牽引而動……“嗤嘶！”那勁力竟然斷在了半路！綾羅盡數斷裂，手腳全是帶子的蘇清然倒在了地上。忽然，一聲淒悶的血肉破裂之聲響起，那巨大紅臉，突然從中間一分兩半！
原來，那木偶真的不是木偶。
蘇清然剛見到它第一眼時，就知道了。
他自那日分身去監視芮秉塵，便發現了自己分身的神力被喚醒了。瞬間可以化身千億的他，又怎會敗在那雕蟲小技之下？
與此同時，蘇清然麵前那錦服紅臉之人頓時癱軟，一跤跌在地上。
蘇清然冷笑一聲，走到那錦服紅臉之人跟前。按他的推測，暗中那人既能操控那大布偶，便自然也能操控麵前這個使節。那人既然操控這使節說出大逆不道的話來激怒他，要他殺了使節，他便自然也能殺了隱藏在背後大紅臉中的那人。
他是在賭。隻要他賭對了，這場陰謀，就停了。
蘇清然伸手摸他的腕脈。他不想讓這個使節像之前那些士兵一樣，中蠱身亡。
可就在這一刹那，蘇清然的心陡然冰涼。
這人，沒有脈搏，手腳冰涼，觸感，根本不是個人。
它不是使節，它是真正的木偶。
“你……”蘇清然驚訝得說不出話。
“您又輸了。”那個陰惻惻的聲音從蘇清然麵前那空洞洞的嘴巴裏發出，混合著一種地獄的味道。“看看你背後地上那人吧。是你殺了特提國的使節，哎呀呀，是腰斬呢。他本來可以活命的，可您怎麽如此聰明，料定那木偶是假冒，我是真使節呢？”蘇清然怒不可遏，揚起手，把那紅臉擊得粉碎。那錦袍裏忽然有東西抽了幾下，便不動了。
蘇清然看著那不動了的東西，忽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他輕輕掀開錦袍，心徹底涼了。
這一刹那，他的感覺，和當初在暖雲居取下李陌上名牌的時候，一模一樣。
那個陰惻惻的聲音又響起了。“我真是成功，能把您這位天地間唯一的信仰耍得團團轉。聰慧如您，仍不免被衝動，弄昏了頭腦，可惜，可惜。”
蘇清然瞬時間覺得好笑了。如此拙劣的攝心術，令人產生對幻覺幻聽的攝心術，竟然沒能區分出來。
那樣一個頭顱，怎麽能獨活呢？自己竟相信了那鬼話，相信了身後真的有人被腰斬成兩半。
蘇清然轉過身，身後空空如也，哪裏有死去的使節？似乎是為了印證自己的判斷，蘇清然又轉回來看著麵前錦袍中的皮肉。那皮肉下，溫熱的鮮血汩汩而出。
就在剛才，他，自己，才真真正正，確確實實地把古爾多的腦袋擊碎了。
那紅臉麵具在一擊之下早已粉碎，殘破的麵龐隱約現出一個毛頭人的麵孔，卻已模糊不清。方才那木偶的觸感是假的，因為那使節在被把脈時並沒有伸出手，而是被點了穴，裹在布偶裏，所以蘇清然捏的，是布偶的假手。
想通了這一切，蘇清然隻覺胸口似被一陣鼓槌敲過，酸脹悶癢，氣得似乎馬上就要爆開！
“你究竟在哪裏！！”蘇清然憤怒無比，大喊了一聲。
它到底在哪裏，不在紅臉麵具裏，也不在大頭布偶裏，卻讓自己，將兩邊都刺穿打碎。我方才，若順勢殺了錦服人，便是殺了使節；方才我未殺錦服人，卻依然被挑撥得殺了使節——無論我怎麽做，結局都是一樣的。
蘇清然覺得很是挫敗。
就在這時，那陰惻惻的聲音又嘲弄地響起。“我無處不在，我無所不是，偉大的蘇清然陛下，您是找不到我的！”
聽了那嘲弄，蘇清然忽然冷靜下來，不再作聲。他伸出手，在陰暗中慢慢摩挲。他摸到麵前死去使節的麵具上有兩根極細的絲線，當即心頭一動，移身到梁上，果然摸到了兩條勒痕。
他又飛回古爾多的身前，掰開他的嘴巴。古爾多的舌頭，已經被人切掉了。
蘇清然閉上眼，平複了一下心中翻騰的血氣。之前用骨血喂養金羽蠶已經讓他元氣大傷，方才一場大戰，更是讓他疲憊，加上錯殺了人的挫敗，他心裏，已經無比疲勞。
當他重新睜開眼時，屋裏已經一片光明。
原來剛剛他力有不逮，結界破了。
鄢語雪與一眾侍衛衝了進來，打開了屋門，卻看見蘇清然頹坐在一灘血泊之中。
蘇清然看見了鄢語雪。他的臉色極其難看，身上染透了血，手腳纏著散亂的綾羅，似乎下一刻就要暈過去。
鄢語雪愣了一刹，立即反應過來跑去扶住蘇清然。“清然，你有沒有受傷？”她看著蘇清然染血的衣袖和滴血的手，又看著蘇清然身側腦漿滿地的古爾多，看見了古爾多頭上那個手印，那修長的指印。
那指印和他的……鄢語雪看著那頭，又看著蘇清然的手。
眾人也是這樣看著。他們心裏都產生了一個恐懼的推測。
凶手，難道是王後陛下！
“陛下，那傷口，還在滲著新鮮的血，這使節，開門時剛死啊，看起來，不過幾十秒的樣子。”仵作進來查看了一番，對鄢語雪耳語道。
鄢語雪聽了這話，臉色陰了下去，對仵作道，“此事，不可與人說。”她又看著蘇清然，問道，“清然，究竟怎麽回事？”
蘇清然在屋裏已經呆了十餘分鍾，那使節卻隻死了幾秒鍾，自房門打開以來，經侍衛搜查，屋子裏除了使節之外，隻有蘇清然，並無他人潛逃痕跡。
所有人都在看著蘇清然，等著他的回答。
隻要蘇清然說不，就沒有人敢說是蘇清然殺了使節。
蘇清然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緩緩睜開眼，道，“沒錯，人是我殺的。”蘇清然的聲音很憔悴，令人心痛。
鄢語雪身後的侍衛聽了，驚訝道，“陛下。”鄢語雪擺擺手，問蘇清然，“清然，你是有苦衷的對不對。”
蘇清然搖搖頭，他被人耍得團團轉，此事怎能說出口？更何況他是在憤怒之下，主動出手，這又怨得了誰？
“無論過程怎樣，人是我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