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解冤

  春芳苑裏。


  茶纈依然覺得暈眩,躺在床上。


  她望著窗外的茶花,癡癡出神。那水霧中的人取她的血,究竟要做什麽?他,又為何會出現在那裏救了自己?

  茶花靜靜地綻放著,吐露著秘密的光芒,正如茶纈的心思。風不大,茶花瓣在秋風中微微翕動,像是秋天將去的蝶翼,莫名讓人有些傷感。


  這時,茶纈忽然警惕起來,凝望著茶花的眼一滯,她不知是否看錯,風中,似乎隱著一個人。何風教給春使聞風知微最基本的能力,就是第一時間發現風中隱著的東西,不論是毒氣,還是人。


  蘇清然看出茶纈異樣,探出鄢語雪二人還未來到,立即現了身。


  “你還好嗎。”蘇清然走到茶纈床前,替她檢查了一下,“你無大礙。”他又繼續說,“馬上會有壞人帶著你母親來,要驗血認親,我必須隱藏起來,你小心看有什麽詐,必要時,我會助你。”說罷,蘇清然便重新隱入風中。


  他的身形剛剛消失,鄢語雪便邁進了春芳苑。


  鄢語雪一走進來便看見了茶纈手上的紗布。她臉色很是難看,快步走到了茶纈床前。


  茶纈見鄢語雪的模樣,心霎時有些冷。


  難道娘隻聽了片麵挑撥,就要來懷疑我嗎。


  茶纈正這樣想著,忽然見鄢語雪坐下來,輕輕撫上茶纈的胳膊,“纈兒,你還好嗎?疼嗎?”茶纈皺了皺眉,全然沒想到鄢語雪竟然會是這般態度,繼而笑了,“我沒事,您放心。方才有人偷偷取了我的血,如今我隻是有些頭暈罷了。”


  鄢語雪睨了一眼芮秉塵,對茶纈道,“這位大人說,你不是我女兒。”


  茶纈看了一眼芮秉塵,後者臉上頗有些得意的神色,就像抓到罪犯證據的官員。


  茶纈垂眼道,“娘,既然有人挑撥,我便證明自己。”說著伸出手。“娘,你要怎麽驗證,都可以。”鄢語雪微微吃驚,茶纈竟比自己想象得,還要沉穩淡定。


  這個姑娘,有勇氣,有擔當,無懼怕,多像我啊。


  “陛下。”芮秉塵從侍女手中接過一個碟子,遞到了鄢語雪麵前。


  蘇清然凝目一看,一道金光在碟中閃過,那碟子的中央,似是有道隔膜。


  芮秉塵走上前來,向碟子中倒水。


  蘇清然在一旁冷眼看著。鄢語雪紮破手指,把血滴進去,茶纈咬破自己的手指,也 把血滴到了另一側。


  漸漸地,那兩滴血相互靠近,待靠到中央,卻硬是分了楚河漢界,不再前進一步了。


  茶纈臉色驚變,鄢語雪的表情,則更加難看。


  蘇清然看著芮秉塵得意的臉,忽然微笑著緩緩伸出手指,在那碟中一攪!

  在鄢語雪看來,那隻是一股風,輕輕吹皺了碟中的水麵。但那隔膜,卻在那一吹之中,破成碎片。


  鴻溝被填滿,兩滴血刹那間,再無任何阻礙地融合到了一起,好似從未分開過。


  見狀,芮秉塵的臉色突變,忽然警惕地四望,似乎在懷疑周圍是否藏有妖怪精靈。


  鄢語雪冷笑一聲,“芮大人可是想說,這周圍有鬼怪作祟?我天垂之國國都,豈是那些鬼怪可以隨意進出之地?血已經驗了,這結果,你可還滿意?”她未等芮秉塵開口,拍拍手,從門外跑進許多侍衛,列在了芮秉塵周圍。


  此刻,鄢語雪轉過頭,看向茶纈,輕輕摸著她的手。


  “對不起,如今,我不會再被他們騙了。我的好纈兒。”


  茶纈愣愣地看了鄢語雪半晌,忽然把頭埋進了鄢語雪的臂彎。沒有像其他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哭鬧,她隻是靜靜地倒在鄢語雪的臂彎裏,靜靜地感受著,母親的摩挲和擁抱。


  “陛下,此事是秉塵猜錯了,這或許是何風更得意的報複手段也未可知啊。”鄢語雪住了腳步。“我隻知道,我若一直信任,無人挑撥離間,此事絕對成不了報複。今天這些事,怎麽看都像是你自導自演的。”


  芮秉塵心知此時再在鄢語雪麵前挑撥她與茶纈的關係於事無補,便換了話道,“陛下不要忘了,茶纈始終曾是何風的春使,而且,還有第二個人,楊融。”


  鄢語雪看著芮秉塵冷冷道,“就算第二個人的事是真的,他如今已經回到我身邊,還將纈兒帶了回來。你覺得,我為什麽拒絕接受這一切?”


  芮秉塵啞口無言。他沒想到,占有欲極強的鄢語雪,會對蘇清然做出這麽大的讓步。見情況如此,他似乎也怒了,拂袖道,“陛下,若你執意如此,有朝一日被枕邊人所殺,休怪老夫沒有提醒過你。”忽然又想到什麽,回頭道,“茶纈立場究竟如何,陛下怕此刻還看不出來,但王後陛下的立場,您去霍大人家看看便知。最後,您若日後想聽到實話,便將我之前給您的藥水給王後陛下服下,一切真相大白。”說罷,又拂了拂袖,轉身離開。


  蘇清然聽了這些話,暗自苦笑,轉身遁到朱門街,兵部尚書霍乙昌家。


  霍家雖然是高官之家,庭院卻古樸得很。方方正正的院落雖然闊大,卻沒有那許多玲瓏假石。鬱鬱蔥蔥地栽了許多竹子。滿庭清風,和江上流奢華的庭院相比,寒酸很多,卻也清淨許多。


  蘇清然隱在風中四望,看見一位六十左右的老者,著一襲棉布長衫,正在正廳批閱公文。他生著一張線條分明的瘦削的臉,兩隻眼睛雖然已經爬滿了歲月的痕跡,卻仍然炯炯有神。他的眉毛很長,眉梢下垂顯出一種慈祥的氣派。高直的鼻梁擋了陽光,在臉上打下陰影,透露出一種剛直的氣質。他緊抿的嘴唇,更體現出他的一絲不苟。


  蘇清然看著這工作的老者,暗暗點了點頭。他之前在密室,將所有的官員資料都記於心中。在他的認識裏,天垂之國雖然有許多貪官汙吏卻不致衰敗,除了原來繼承下來的龐大的基業和威望之外,很大程度是由於朝中的大官們,大多都是忠誠嚴謹負責的。就像麵前的霍乙昌。


  感歎一聲,蘇清然現了身。他站在霍乙昌身後,輕輕問。


  “霍大人,天色已經不早了,該用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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